两位老人含笑望着彼此,微微地喘着气,怀衫这才回过神,抱着孩子跪在了他们面前,“今晚多谢公公婆婆的出手相救,否则怀衫和孩子早就命归西天了。”
“哼!在程府没有我和老爷子的允许,谁都不能要了你的命!”程老夫人故意垮下脸,眼睛里也没有了刚才的温柔祥和。
“是!”怀衫心里明白老夫人对自己多少有些芥蒂,她不愿过分争辩反倒引起他们的反感,于是附身拜了三拜,被程老爷扶了起来。
“孩子,你去隔壁那间房吧,这儿等会儿让几个人收拾了。”程老爷这样说着,扯了扯老夫人的袖子,顺便拿过她手里刀扔在地上咣当一响,“这乌七八黑的东西只怕弄脏了夫人的手,走我去给你洗洗。”
怀衫目送着他们离去,那两位老人的背影使她看清了些生命中从未奢想也不曾想明白的事。她看了眼地上挣扎着的一群人,目光染上一层阴霾,“这次你们又失手了,想必苏歆如很失望吧?”
她冷笑一声,听到屋外匆忙的脚步声,知道程老爷已经派人过来了,放心地转身朝屋外走去,那一瞬间她看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中年汉子血肉模糊的脸,心里感觉一阵阵恶心,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哀痛。
她的双脚已经踏过了门槛,离赶来的家丁不过五步之遥,离屋子里的刺客也有一丈多远,背后突然空出了一大块,她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阴寒,就像后背阴风席卷而来,不过刮来的不是狂风,而是一把用尽那负伤人所有力气,甚至是拼尽生面投出去的一刀,务必要将她至于死地!
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放开所有的负担所做的最后一击,明明感知到后面有东西飞来,她就是离不开脚步,就是把孩子抱地更紧,认命般地等待着什么东西刺穿她的胸膛。
因所处位置的关系,那柄到没有刺刀她的胸膛,而是打在她的小腿上,几乎刺穿了膝盖骨!
怀衫只觉得膝盖处钻心地疼,双腿轰然跪在了地上。她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门框来维持身子的平衡,另一只手用力箍住手里的孩子。
“二夫人!”程凌还是来晚了一步,他只能抢先跑过去双手有力地将她扶起,怀衫却觉得全身都酸软无力,她强撑着将孩子塞进他的手里,“你看,我没有骗你。”
这句话已经消耗掉了她所有的力气和精力,她含着笑最后看了一眼不哭不闹,温柔沉静的孩子,放心地倒在了他的胸膛。
“二夫人!”院子里昏黄的烛光下,程凌分明看见漆黑的鲜血沿着刀沿和她的小腿汇成一股细流缓慢地流下,“二夫人!”他顾不得那么多,抱起她就往隔壁的房间跑,嘴里边喊着,“快去请大夫和老爷,二夫人中毒了!”
恕儿终于感知到了人们的慌乱和空气中压抑着的不安,程凌刚把母亲放下,将他抱在怀里,就听见婴孩嚎啕的哭泣。他忙抱着他在屋里里摇来摇去,孩子似是呼吸到了不一样的气味儿,声音不止反而哭地更带劲儿了。
他无奈将孩子放在母亲的身旁,见他踉跄地朝她的胸部爬去才意识到了什么,忙一把将他抱回怀里,“二夫人现在中了毒,只有委屈小少爷了。”
他这样说着,程老夫人和程老爷已经赶了过来,程府里闹出这么到的动静,歆如不过来一趟似乎也有些不好,于是后脚她也强打起精神过来瞧瞧。
“歆如来得正好,孩子饿了,你给她喂喂吧。”程老爷在一旁查看怀衫的伤势,程夫人帮不上忙于是把孩子抱在怀里哄着,见苏歆如来了,可不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急切地将孩子递给她,谁知歆如盯着孩子看了半响,极不情愿地接了过去,又走到内室解衣让孩子喝奶。做完这一切,她迫不及待地将孩子递给婆婆,朝着床上的人儿走近了几步,她的下裳被撸到膝盖以上,小腿处的肌肤都露了出来,却已经变成了红黑一片,那形状甚是恐怖,就像一根从火力夹出来已经烧红了的木炭。
歆如见此,知道她中毒已深,大概命不久矣,眼角不由抹出了两行泪,“妹妹你怎么这样命苦,刚过了大半年安稳日子,如今又?”
她声音低沉哀婉,语气感人肺腑,老夫人也受到了感染,鼻子里哼了哼,没想到是这么个薄命的女子!
“禀夫人,郎中来了!”
“快迎进来!”程老爷忙让到一边让大夫诊治,看有没有药可以解毒。
郎中将伤势检查了一番,用配置好了的草药将伤口周围淋了一圈儿,清晰掉血污,才用动物皮毛裹住双后,小心翼翼地拔下小腿上的刀。
他又拿起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整套银针,封锁住她身体里最紧要的几个部位,配了一副解药让她喝下。
如此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天也渐渐亮了,众人终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歆如暗中的手却捏地很紧。
郎中沉重地叹了一声气,“老夫的药只能减缓二夫人的毒往肝脏心口蔓延的速度极稍微减轻毒性,却不能彻底除去她体内的毒!”
“您是翼阳城甚至整个西南医术最高超的大夫,若您也无能为力,那妹妹最终不还是难逃一死了?”歆如仿佛受了惊吓,双眼圆瞪,眉目间露出一半惊恐和一半伤感。
“老夫也只能尽量地延缓她的寿命。”
“那就劳烦大夫了,程小子也不过三两天就回来了,一切等他回来再定夺吧。”
“只怕这样拖下去不好,要不我们即刻送她去神离山找静憩谷的仙医,倒可一救。”
“她是个中了毒身子极其虚弱的人,又怎经地起旅途波折,还是老夫速命人修书一封送往各处,以期仙师能够早日看见,素来翼阳救命!”
“仙师一向行动飘忽,也只能这般了。”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吩咐丫鬟们仔细照料着怀衫,一行人沉默地走了出去。
“这孩子就先留在我这儿吧,再去聘个奶娘,两个人的奶水也够这孩子喝的了。”
歆如诺诺地应了,附身恭敬地给老夫人行了个礼,陪着她吃了早膳,才摇摆着腰肢,款款地离去了。
“老头子,你说谁会这么大胆,夜袭程剑派呢?”
“不管是谁,不触及日,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咱还是给秋褚宫写封信,让水长大哥亲自走一趟静憩谷吧。”
“什么水长大哥!人们关天的事,我当然要吩咐他走一趟!”
“这么多年,你的倔脾气有点儿也没变!”程老夫人看着自己丈夫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