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璎“抱病而亡”的消息在一个月后传到皇宫到达谢冰展手里,那时她正在为皇帝调制一种新茶,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薄薄的信笺,似要将每一个字刻进血肉里一般,一双杏眼瞪地生疼,仿佛要挤出血来,却生生忍住,没有流下一滴泪。
张总管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悄悄叫过跟着她的小丫鬟莲儿,“问问冰展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莲儿看了屋里一眼,冰展已经收好了信,用温水将茶具润了一遍,往水壶里加满了水,才拖着极沉重的步伐,累极了似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反手关好门,再无任何声息。
莲儿朝张总管使了个眼色,在门上敲了一下,径自推开走了进去。
入眼只见谢冰展挨着梳妆台坐下,双手趴在桌沿,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那瘦弱的身子剧烈地抖动着,莲儿心里一慌,忙上前抱住了她。
“谢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啊?”
谢冰展只是将脸埋在她唯一能够创建的一小片黑暗里,无声地哭泣着,颤抖着,任由全身的每一块血肉,每一段经脉,被一把把无情的尖刀残酷地凌迟着,撕咬着,啃噬着。
谢宁璎的死将她那原本近乎虚无的奢望彻底打破,除了她自己和着泪水吞下,将所有的痛与绝望融入骨髓,再没有任何方式能够溶解半分。
一连几天,皇帝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在晚间批完奏折的空挡,叫住了张总管,“小张子,冰展这些日子怎么有些不对劲儿啊?”
张总管忙如实相告。
“那就叫她回去奔完丧再来吧。她服侍了朕三年,是个好孩子,原本朕也打算待到秋天将她赐给瑖若的。”
“谢姑娘收到信已是一个月以后,老奴恐怕回去也只是触景伤情徒增悲戚,因而捉摸着,过些日子要去南山采一批新茶回来,也将谢姑娘带去,权当散散心。”
“嗯,还是你想的周到,这几天就让她好好歇息,别来御前伺候了吧。”
冰展在山野间逛了一圈儿回来后整个人气色果然好了很多。
这天傍晚,康玥晁一走进神火殿,便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便见案几上新摆上了两个花瓶,插着一些宫中不常见,漫山遍野开得发疯的一些野花,看着倒也新鲜别致,伤心悦目。
谢冰展端着新调的茶,“春天容易乏,奴婢特地加了些薄荷,请皇上尝尝合不合口味。”
康玥晁坐着接过茶,先嗅一番,淡香中透着一丝清凉,后细细品来,果觉神清气爽,遂笑着抬起眼,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有一丝不同以往的红晕。
“果然还是冰展最了解朕的口味。”他忍不住赞到。
谢冰展端着茶盘的手微微发着抖,虽极力克制着,掩饰不住目光中的飘忽迷离。
“身子不舒服么?”他放下茶杯,关切问道。
“可能今天回来时吹了些风,只觉得身子燥热轻软,心里似有火在烧一般,身子也乏地紧。”
“你先下去吧,我叫张总管给你找个太医看看。”
冰展正欲行礼告退,一个眩晕,脚下一软,托盘和着人便摇摇欲坠起来。
还好两旁随侍的宫女眼疾手快,连忙上前将她扶稳。
“先暂时将她安置在朕的小榻上吧,快去叫太医。”
康玥晁说着,亲自扶着她靠在了榻上。
一番切脉问诊,太医轻皱了眉头,目光触摸到案几上的花瓶,方才恍然大悟,随即微微摇了摇头。
“回皇上,谢姑娘应该是中了毒。”
“中毒?严不严重?有没有解?”
“这些花儿是谢姑娘采回来的吗?”
宫女连忙惶恐答是。
太医走过去,将瓶中的花倒出来,每一种仔细嗅了嗅,心里有丝疑惑,仅仅这一种花还不至于这样。
“姑娘有没有接触其它的花草?”
“姑娘回来说身上不舒服,泡了些干花草洗了个澡。”莲儿只得红着脸如实回道。
太医点了点头,方才向康玥晁禀告道:“回皇上,谢姑娘应当是中毒加过敏。谢姑娘采的花儿里面有一种芜花,就是这种。”太医说着,用钳子夹起了一串淡紫色的花,细小的花朵成筒状,绕着一根枝簇成一团,是一种赏心悦目的朴质美。
“芜花?”康玥晁情不自禁用手拿起一串花在手里端详着,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神伤。
“姑娘摘了好多这种花儿回来,屋子里插了几大瓶哩!”莲儿一声低呼。
“芜花毒性不大,若有过敏反应也只会出现头痛、恶心等症状,但它与蔷薇、忍冬、芦荟等混合时,性状便会发生改变,散发出的花香味儿性似麝香,谢姑娘在沐浴时,花的气味渗入了肌肤,故她的症状极深,且中毒时间又长,若不及早救治,再过一个时辰,只怕回天乏术了。”
康玥晁听完,大喝一声:“快召太子!”
张总管知事情不妙,忙低头禀告:“皇上,太子此时在临水阁,现在差人去请,只怕赶不及啊!”
谢冰展微眯着双眼,双唇微启发出一声声轻微的低吟,浑身不安地扭动着,浅绿色的衣颈处,露出一截微红的肌肤。
莲儿一声惊呼,“麝香?冰展姐姐竟中了媚毒么!”
“你们都下去吧。”康玥晁挥了挥手,众人弯腰屏息地退出,轻轻关上了神火殿的大门。
“皇上!”冰展一个翻身,强撑着想要从榻上站起来,一手朝他伸了伸,又若触电般缩了回来。
她明显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一脸绝望无助地看着她,那竭力抑制的眼神里,隐约透出一种难掩的兴奋和痛苦。
“冰展不要怕,朕会治好你的。”康玥晁说着,脱去衣衫,慢慢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全身的酥麻一阵阵袭来,她无力地倒在他的身上,双手不受控制地在他身上肆意摩挲着,以减轻身体的灼热感,她确实中毒太深了,放弃了反抗,放弃了心底最深的犹豫和胆怯,任青衫剥落,露出滚烫的肌肤,极致地缠绵。
“皇上、、、、、、”她将自己埋在他的胸膛,细弱蚊吟地呢喃着,令他心里陡然一颤。
一个时辰后,康玥晁苦笑着凝视着榻上陷入深睡中的女子,乌发凌乱地粘在额头上,双手紧紧抱在胸前。
他俯下身理了理她的头发,猛然发现两颗尚未滚落的泪珠挂在眼睫。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一阵悸动,突然便生出一股难以言状的自责和疼惜,今生他得到过太多的女人,唯有这一个,他是打着救人的旗号,却还是发现,自己似乎深深地伤害了她。
错!错!错!
他轻轻走开去,亲自打开门,低声嘱咐宫女好生伺候着,仿佛累极了般,朝着凤瑜宫的方向指了指。
轿子走到一半,一众宫女太监急急忙忙地跑来,迎面跪下:“禀皇上,皇后娘娘突然腹痛难忍,在不住地呼喊着您!”
“叫太医了吗?快走!”康玥晁心里一紧,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皇上!皇上!”凄厉惨烈的叫声老远便听得到,他索性下了轿,一路小跑着,却在门口被宫女拦了下来。
“龙婆正在接生,皇上,您暂且在外面等会儿吧。”
他哪里坐得住!只得在外间不断地来回踱着,心急如焚!
“哇!”婴儿的啼哭终结这漫长的等待和焦虑,下一刻,他已经冲了进去。
“恭喜皇上,是个小皇子。”
皇后满头大汗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从龙婆手里接过新生的小皇子,虚弱地微笑着,“皇上,臣妾终于为您生了位皇子。”
“皇子和公主朕都喜欢!”他沧桑的脸上多了一丝快慰。
第二日,小皇子诞生的圣旨传遍天下,临水阁里,萧玉玲抱着瑖若的手,高兴地跳了起来,“哥哥,我们有了一个小弟弟了!“
瑖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干涩的声音回到:“是你的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