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顺着肖安筷子的方向看去,可不是?那个锃亮的光头还在路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呢!
此时光头正光着脊梁,巴掌大的护胸毛早已被汗水浸湿,塌在胸前。四方的大脸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喝酒喝的,通红油亮。
这个家伙和旁边的食友聊的嗨起,嘴角儿泛起了白色的唾沫面子,看得人十分恶心。突然,光头站起来走出了大排档,拐进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漆黑的小胡同。整个人还没完全走进去呢,就迫不及待的扯开裤子。
原来是去撒尿。
程成的眼光又转回大排档,刚才光头坐的椅子背上挂着一个绿色的方形帆布包,上面清晰的印着四个黄色的大字:苗南邮政。秃头身材魁梧,他坐在椅子上的时候,那么大的帆布包连根线头儿都看不着。
程成和肖安这顿晚饭才花了二十元不到,撑得俩人都快走不动道了。程成摸着内裤口袋里仅剩的所有生活费:三十块零六毛,又犯了愁。虽然这里的物价十分平民,但再平民这点钱也不够哥俩儿住宿的了。
程成和肖安干脆沿着米线馆门前的街巷一直走,望指着能遇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ATM机。这时,程成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喂~哦!乔队!”程成的嘴咧到了腮帮子上,露出了半截儿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对!对对!我是小程!啊!我们到了。啊?你们还在单位?哦!我们······我们在······”程成小跑了两步停在街头的指示牌前,“我们在大苗街和南越路交口。好好!”
程成挂上电话,对走过来的肖安说道,“是乔队,他说派车来接咱。”
晚上的住宿有着落了,哥俩儿兴奋不已,忘了刚才打算取点钱的计划了。
苗南镇公安局地处镇子中心,可以平均地辐射到辖区的每一个角落。公安局是早前征用的地主家的房子,解放前盖的,到现在已经历经半个多世纪了,建筑早已斑驳不堪。
楼道内老旧的灯泡都换成了雪亮的灯管。在法医室门口,程成和肖安看到了乔明。此时的他正抱着一摞文件,一张一张地翻看。
“小程!小肖!”乔明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石头上的确有嫌疑人的血迹!”说着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程成,转头又对肖安说道,“小肖,我让内勤给你联系了医院,你呀,现在就跟着他们一起过去看看脚,要是没事儿咱心里不就踏实了嘛!”不容肖安推辞,乔明向隔壁屋招了招手。
程成合上化验报告,眼光跃过法医室的玻璃门扫了进去:现代化检验设备虽然没有卫东市的齐全,但基本的检验也够使。这些设备明晃晃的摆在那里,跟灰头土脸的办公室形成了强烈的时代碰撞。
“小程,经过对比采样,我们几乎可以判定你的腿骨雕塑应该就是这个女尸缺失的腿骨做的。但是······”乔明看着肖安走远,接着上一个话题继续说道,“石头上的血迹跟你提供的DNA没有对上!”
听到这个结果,程成大跌眼镜。什么?跟刘梦龙的DNA没有对上?这怎么可能?
程成沉默着,女尸手里的石头砸的应该就是行凶者。既然凶手不是刘梦龙,而他却得到了女尸的腿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刘梦龙买凶杀人。
乔明十分认可程成的推断,但是时隔多年,刘梦龙收买的凶手到底是谁?而这个人又从何查起呢?
晚上八点多了,苗南镇刑侦大队会议室里,乔明、程成还有几个程成面熟的刑警以及痕检和法医们一个不落的围坐在会议桌前,没人说话。从刘梦龙入手似乎是唯一的途径,但如果他死咬着不承认,公安局也是束手无策。
怎么办呢?
职业的焦虑使得在座的几位都养成了吸烟的习惯。会议室里没有女人,大烟枪们便肆无忌惮地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嘴里塞。不然手里更是没抓没挠的闲得发慌。
程成呛得直抹眼泪,他无意间看见身边坐着的一个刑警把抽完的烟屁股摆成一个个艺术字体的阿拉伯数字。他这个闲得蛋疼的做法让程成突然想起了一组数字。
那组刻在雕像底座上的数字。
“我想起来了!”程成冷不丁的一嗓子,乔明差一点儿把燃烧的烟头扔嘴里。
“调监控!”程成“啪”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调14年8月2号那天,从车站坐车去青苗寨的那趟车的录像!”
所有人都跟看外星人儿似的看着程成,不明白他到底说的是梦话还是正事儿。
“小程,”乔明干咳了两声,刚才的烟抽得有点儿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件案子年代比较久远,咱们不能急。你说的日子确实是在法医判断的死亡年限上,但是,具体我们要调查哪个时间段的监控,还要具体分析,不能盲目硬干。那样不仅会加大干警的工作量,还会在麻痹的状态下忽视关键线索。”
乔明向程成打了一个坐下的手势,那意思咱们再计划计划。
“乔队!原因我一会儿向您解释,但是现在我们正在和时间赛跑,一点都耽误不得!请您相信我!”程成急迫的眼神盯得乔明心里一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看来这个年轻人自有他的理由。既然这样,干脆试一试,反正现在自己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啪!”乔明晃晃脑袋,打起精神,一巴掌啪在会议桌上,“走!去车站。”
苗南镇汽车站不小,工作人员却少。由于人手不够,工作做不了那么细致,所以人家一般保留三五年的视频资料,到它这儿,十年八年的也没人删。
正因为这个原因,还让程成这伙人”占了便宜“。
当乔明亮出工作证,车站里原本抬不起眼皮的工作人员立刻有了“动力”。没费多大劲儿,那姐姐就调出了14年8月份的全部视频资料,拷进U盘交给了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这次也没客气,直接征用了一台电脑,干起了现场办公。汽车站来了好几个“穿制服”的,引起了不少半夜候车人的侧目。
找到8月2号的监控视频,程成的心立时揪了起来:凌晨四点多,前往大苗山的大巴就已经就位,司机把车门打开,就爬到车顶帮乘客搬运安置大件行李去了。
乘客陆续上车,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视频像素着实令人着急,现在国家都要求使用高清数码,怎么这个车站不听指挥呢!程成在心里捶胸顿足。
实在不行就得做视频技术修复,把每个上车的人脸都做识别,再逐个排除。程成心里正在合计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这时,一个人的四方大脸出现在画面之中,虽然视频相当“马赛克”,但这个人下巴上的巨大媒婆痣却格外耀眼。
程成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当初在青苗寨的时候,他就觉得死者手里握着的石头形状很眼熟,原来症结就是在这儿!在来时的火车上自己坐在上铺居高临下,正好看见那个光头脑袋顶上的疤就是三角形!
“停!”程成猛的一声断喝,乔明差点儿把鼠标扔了。他心想这大城市的公安都爱一惊一乍的?难道他们都是这样的办事风格?但转念一想,他们那边儿大案要案多,压力大,看看把这么年轻的同志都挤兑成什么样了?顿时,乔明心里的火气立马烟消云散,反而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脑袋上爆青筋的程成。
程成不知道乔明“山路十八弯”的心理路程,心想你看电脑,别看我啊!我脸上又没写着凶手的名字。“乔队,把这个人的脑袋放大。”
“哎!”乔队饱含着同情之心,自然是言听计从。他滚动着鼠标,电脑屏幕的画面也随之逐渐变大,奈何像素还是那个像素,只不过从“小马赛克”变成了“大马赛克”,并没有什么卵用,程成一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