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站在一堆警察中间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咋的啦?小老弟。俺们山里的早晨凉,怕是你感冒了吧?”李春儿作为唯一一个被允许待在现场的人民群众,其实她是挺骄傲的。然而这样的荣耀,都是站在身边的这个小老弟带给自己的。李春儿忍不住关心起程成来。
此时,十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拿着镐的拿着镐,拿着铁锨的拿铁锨,正聚集在柴火房里热火朝天地挖灶台。
毛**他老人家说过,“人多力量大”。
经典的话语如今在劳动中得以体现。没多大功夫,水泥抹就的灶台被人连刨带铲的给摆平了,露出了一张被炉灰浸染成黑色的方席,揭开席子,下面竟然是一个两米见方的巨坑,坑内赫然摆放着两具干尸。
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按说警察对于尸体,应该是“见多识广”了。但没穿衣服的绛紫色干尸,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
干尸是一男一女,横向并排被埋在灶台底下,不知道是通过什么办法在泥土里依然保持的十分完整。虽然尸体的皮肉干瘪塌陷,紧紧的包裹在骨架上,但肌肉的纹理清晰可见,甚至富有弹性。
两名死者的嘴巴双双大开,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的盯着程成,就像两个巨大的紫茄子,随时会蹦起来咬上程成一口。
此刻,程成竟然觉得韩莹办公室的骷髅标本都比这俩有皮有肉的紫干尸来得慈祥可爱。
“炳才!”李春儿一声突破天际的惊叫踩到了所有人的尾巴骨,在场的每个人都激灵一下子。
“哎呀,炳才!”李春儿这就要扑上去哭丧,却被几个眼疾手快的民警给架住,抬出了柴火房。现场立时又恢复了安静。
炳才?难道是昨天晚上老李头儿和他儿子向自己提起的张炳才?程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临近灶膛口的那具男尸,也就是刚才跟程成握手的那位。
说来也巧,这大哥被掩埋的时候,一只手恰好滑到灶台口附近,再被程成那么顺手一摸,可不就正好握上了呗!
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男尸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下颌骨发达,生前一定是个正宗的“国字脸”。死者颅骨塌陷,露出大块漆黑的骨头。
这……程成突然想起了自己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兰玲花是剧毒草药。服食过量的话,尸体虽然不腐,但会呈巨紫状,骨质漆黑。正因如此,兰玲花不为帝王所喜,得益于留存至今。”……
这时,两具尸体被当地法医小心翼翼地抬出坑,然而尸体下面的景象打乱了程成的所有思绪。
垂直于上面两具干尸的方向,竟然还躺着两具干尸。只不过尸体表面被泥土掩盖,加上刚才大家都被前两具干尸镇住了,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如果说上面两具干尸让人震惊,那么下面两具干尸则让人愤怒。
这是两具孩童的尸体。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头脸匍匐向下,趴在坑底,幼小的背影令人揪心。如果猜的不错,这应该是一家四口,横遭不幸。
张伟刚家的大门口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一大清早,村里人都携家带口的聚集在隔离带后面议论纷纷,甚至连上山的游客也顾不上游玩,跟着一块儿在这凑热闹。
李春儿被架出去之后,就等于用喇叭广播了一下张炳才的死讯。整个村子都是沾亲带故的人,消息传开后,顿时痛哭声,叫骂声,抽泣声连绵不绝。无形中给在场的公安干警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哎呀!炳才呀!俺可怜的孩儿啊!俺怎么这么糊涂啊!俺还以为你出门啦!谁想到你死的这么惨呀!”老李头儿拽着隔离带哭得鼻涕哈喇子止不住的流。站着哭累了,他就干脆坐下来哭,任谁都是劝不走的。
他这一带头儿,全村哭丧的交响乐又高了两调儿。
程成知道,这又是张伟刚搞得鬼。这小子用兰玲花不止害死了一个人!他第一时间给隔壁老王致了一电,请求他迅速抓捕张伟刚。
放下电话,程成走出现场,径直来到老李头儿身边,跟李春儿好说歹说,才把老李头儿劝到了一个犄角旮旯。
“大爷,您想给张炳才伸冤吗?”程成轻声问道。
老李头儿迅速止住哭声,伸手抹了把鼻涕,点点头应道,“想!咋不想?”
“好!”程成挑起大拇哥冲老李头儿比划了比划,接着说道,“大爷,那您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保证抓住凶手。”
老李头儿抬头看了一眼程成,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大爷,您知道兰玲花吗?”
“兰玲花?”老李头儿一愣,“听老一辈儿说过。不过这东西,现在的年轻人就都不知道了。小伙子,你是咋知道的?”
程成运了口气,心想,这大爷老毛病又犯了,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啊?
“大爷,兰铃花在你们这儿挺常见吗?”
“不不不。”老李头儿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小伙子,你可真敢说,这东西哪能常见啊!那俺们这儿不得乱套了?”
老李头儿顿了顿,说道,“听老辈儿的人讲,这东西是蛇精化的!长得忒好却最毒!它们只长在崂山背面儿的山涧上,要想采集,绳子得够长,功夫得够靓,人的胆子得够大,只有这样才能有幸摸上一两棵。条件三缺一都不行!”
老李头儿想了想,又道,“不过,那东西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是害人的玩意儿,谁没事儿撑的采那玩意儿去?”。忽然他猛地抬头,疑道,“你是说,张伟刚……”
程成摇摇头,说道,“我只是猜……”
打发老李头儿回家等信儿,程成跟当地公安局留了备案,便背着四个红泥花盆和那个写满奇怪文字的烛台,踏上了返回卫东的火车。
出了卫东市火车站已经是深夜了。
程成昨晚一宿没睡,虽然现在俩眼皮子狂打架,但是他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个“老朋友”。自从那天分别,程成心里还老是记挂着他。
推开周俊良家的大门,里面依然是静悄悄的。
程成直奔阳台,看看水喝完了没有,猫粮还在不在?
“喵。”大黑猫不知啥时候蹲在了程成身后,还是一个“盯”字儿。
“你没出去啊?”程成看见黑猫,顿时来了精神,睡意一下子减了一半。“都两天了,你这盆水还没喝完?”他任由黑猫在自己的脚脖子上蹭来蹭去,接着道,“不爱喝水容易上火,你知道吗?”
程成跟着黑猫互动了一会儿,就叨叨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看起来像个把心操稀碎的老母亲。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紧跟着就是个响雷。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棱上,一阵紧似一阵。裹夹着泥土味儿的风冲进来,带进一屋凉意。
程成想起今天下午收到的一条预警短信,说是晚上有大到暴雨,让广大市民做好防护。
“我得走了。”程成摸了摸猫头,站起来,背起从山东带回来的战利品往门口走去,幸亏自己的背包防雨,要不然麻烦大了……程成觉得自己的裤腿儿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回头一瞧,这位毛儿哥们儿正用它的利爪紧紧地勾着他的牛仔裤。
“哎!快松手!”程成十分心疼自己的牛仔裤,毕竟这是为数不多可以穿出去的体面衣服。可是,程成越想挣脱,黑猫勾得就越紧。
“喵。”黑猫的直勾勾的眼睛里充满不舍和依恋。
一人一猫僵持在原地相互审视。
不出五分钟,程成心里一软,“行吧,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