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勤吴志华上蹿下跳地调式着阶梯会议室里**台上的话筒,时而发出“吱吱”的刺耳噪音,扎得人耳根子生疼。
“呼呼······”吴志华吹吹话筒,“喂喂,是我吗?是我吗?”,见调试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清清嗓子正式道,“各位同事,安静了。下面咱们开会。”
会场里“嗡嗡”的嘈杂声逐渐趋于平静,局里的主要领导依次就位,坐在**台正中位置的孙如海调了调面前麦克风的高度笑道,“同志们,今天我们开一个简短的欢迎会,欢迎正式回归的陆副局长!”
坐在孙如海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在众多热烈的掌声中徐徐站起,向台下挥手致意,慈祥的笑容上一双睿智的眼睛环扫全场。
孙如海摊开双手在空中虚压了一下,“在座的‘老人儿’都知道陆副局长是从咱们卫东市出去的,这两年陆副局长凭借着丰富的工作经验和出色的能力,充足的干劲儿又回到了咱们卫东市,给咱们公安系统添砖加瓦,我们大家欢迎。”孙如海满面春风地带头鼓掌,表示对老战友的欢迎,“这次回来陆副局长主要分管的是政治部,督察部和刑侦科,我呀,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了。”他哈哈笑道。
这时,孙如海扭头对陆副局长道,“来!老陆!你来讲两句。”
程成坐在台下,眼睛聚焦在这位新局长身上,只见他把自己的话筒从固定器上取下来,起身站立,严肃道,“谢谢大家。今后我们更要努力,不负人民的期望!”,随着台下掌声,他一直在不停地点头致意,目光坚定而致远。
陆副局长的年纪跟孙局相仿,其瘦削的身型与一般的领导干部大腹便便的样子相去甚远。圆圆的眼睛,黝黑的皮肤,两片薄薄的嘴唇被向上翘起的嘴角带起了一弯弧度,两点酒窝嵌在凹陷的脸颊上十分显眼。
他身上老旧的灰蓝色中山装被洗刷的颜色深浅不一,加上一头凌乱的碎发给人一幅农民工的感觉,只有那一双精锐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时刻提醒人们,他,是这里新任的副局长。
会议并不长,陆副局长客套了两句就散会了。
马上要到办公室了,程成听见背后有人喊他,“程成。”
呦!这声音······程成赶紧回头,果然是刚才在台上讲话的陆副局长。
“陆局长?”程成有点惊讶。
“听孙局说了,你胆大心细,是咱们这里难得的人才呀!”陆副局长满脸笑容,早已不复刚才在台上的凌厉。这时,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普通的笔记本,上面没有任何折痕,看样子是个新的。紧接着,他又从破旧的中山装右胸的口袋上取下一杆漆皮斑驳的钢笔,熟练的拧开笔帽,张嘴在笔尖上哈了口气,又在手背上画了几道,确认出水流畅了,再在笔记本第一页上写道:努力奋进,不畏艰辛。
完事儿,陆副局长拧上钢笔的笔帽,从容的将笔别回原处,双手将笔记本交给程成,谦逊地说道,“初次见面,留个纪念吧。”
程成打开笔记本,看着铿锵有力的笔体,心里一阵热流涌过,心中对这个新领导的距离感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人家堂堂副局长,主动给自己送温暖,自己就得拿出点成绩回报人家,他抬起头,眼里有些湿热,“陆局长,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暑假即将结束,刘淑珍和女儿孙桐的冷战还在如火如荼。
“开饭了!开饭了!”孙如海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张罗了一桌子好菜。今天开完欢迎会,回来的早。
刘淑珍放下手里的“平安经”,掀开被子,起身从卧室走出来。这两天,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淑珍,快去洗洗手,今儿都是你爱吃的。”孙如海从厨房出来,手里端了满满一碟子红烧带鱼。
好不容易把女儿请出来,一家三口默默地坐在一起吃饭。
“老陆调回来了。”孙如海没话找话。
“老陆?”刘淑珍没有抬头,习惯性的搭了一句。
“嗯,就是以前我们局那个刑侦大队的陆队。出去学习了一圈儿,现在是副局了,主抓刑侦的。”孙如海嚼着米饭说道。
“这么说,你的工作能轻松些了?”刘淑珍抬头看了一眼孙如海,夹了一口油闷脆笋。
“但愿吧!”孙如海叹了口气。“对了,跟老陆一起调过来的还有个高副市长,管经济的,应该算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了。”
刘淑珍心里“咯噔”一下,半年前就听人吹过风儿,说什么要来个抓经济的领导,怎么?是真事儿?“你听谁说的?”刘淑珍看着孙如海,故作镇定。
“怎么是听说呢?高副市长已经去过我们局里了,估计过两天你们就能看见他了。”孙如海没看出妻子的异样,笑道。
“他去你们局里干什么?”刘淑珍顿时没了胃口。
“他女儿在五岁的时候被保姆抱走了,至今杳无音讯。这几年打听出很可能就在卫东市,他去打个招呼,让我们留心一下。”孙如海剥了块儿带鱼,塞进孙桐的碗里。
孙桐含着带鱼,甩下一句,“我吃饱了。”便转身回屋,“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刘淑珍知道孙桐叼着带鱼回去其实是为了喂猫。
想起那只小猫,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夹起一口米饭正要往嘴里填,突然发现筷子上的饭粒里竟然夹着一根猫毛!
刘淑珍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火起,一把把筷子摔在桌上,失控地喊道,“都是你把她惯坏了!非养什么猫,你看!家里到处都是猫毛!都进了饭碗!”
程成下班回到家里,空寂的房间没有一点儿人气儿。肖安住院尚不能回家,肖勤爷爷还在秦皇岛疗养,岁数大了,经不起打击,肖安受伤这件事儿程成愣是没敢告诉他。
程成把肩上的布书包放在鞋柜的桌面上,换上了拖鞋,直奔厨房预备烧壶开水。都快八点了,他干脆沏两包方便面对付对付得了,反正就自己一个人,也不值当的做饭。
等水开的这段时间,他把电视打开了,有点儿声音总是好的,太过安静的房间总是让他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些天……
程成坐在沙发上,举着遥控对着电视一通比划,最终将节目停留在了浙江卫视。
“欢迎来到王牌对王牌的节目现场!我是沈涛……”
“嘟……”水开了。
程成连滚带爬地跑进厨房,没过多久就咬牙端出了一盆泡面。
泡面几乎是被扔在茶几上的,盆沿的高温烫得程成直蹦高儿,他举着快要燃烧的手指一直在耳垂上猛捻。这会儿功夫儿,被遗忘在鞋柜上的布书包终于落进他的眼里。
包着戒指的小布包依然端端正正地摆在那本破字典的上方。
“你要是认他,就把戒指戴上。”散打王的话再次从耳边响起,程成心中有些酸楚。虽然与老神仙相识的不太体面,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老神仙的情感。
戒指套上中指的那一刻,溜圆的戒面闪过一道光晕。
程成反复看着左手上的戒指,大小正合适,就跟私人高订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