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珍站在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前愣了足有两分钟。
后面儿排队的人墙开始爆发强烈的不满,“你取不取呀?大伙跟这排个儿是哄你玩呢?”人群里骂骂咧咧的嘈杂声让刘淑珍从癔症中清醒,她逃也似的跑出了银行。
五十万!
刘淑珍坐在自己的车里盯着手中这张蓝色的建行储蓄卡,眼睛几乎不能对焦。
今天早晨……
“淑珍!”关玲大老远就叫住了刚停好车的刘淑珍,“哇!瞧你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敢情这好东西都自己藏着呢?”她拽住刘淑珍的皮包左看右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是呀!不愧是局长夫人,这背的包咱们都是比不了的。”童甄酸溜溜的语气让刘淑珍分外解气。
从关玲的口中,刘淑珍才知道自己肩上这墨绿色蛇皮纹的包包是爱马仕的KELLY系列……
办公室里,刘淑珍躲在办公桌后面摩挲着这款精致优雅的爱马仕,那细腻的针脚,耀眼的五金配件儿,无一不彰显着这款包的高贵。
她在心里细细品味着关玲和童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尤其是她俩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嫉妒……跟当初上学时一模一样。
刘淑珍禁不住轻笑起来,这么多年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头突然被搬空了,连身上的汗毛孔都轻松起来。
这是什么?刘淑珍的眼光突然定格,她注意到皮包的里侧有一个隐藏的内兜。
指尖儿敏锐的触感告诉她,里面很可能是一张卡片之类的东西。
果然,建设银行储蓄卡深蓝色的裱花把刘淑珍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谁把储蓄卡落在这里了?不对,怎么可能有人把卡忘在这里!难道是有人放错了地方?不可能……
一个一个假设被接连否定,刘淑珍不得不正视那唯一的答案,有人在贿赂自己。
夜深了,医院ICU病房的门口又一次安静下来。昏暗的灯光照映着空旷的走廊,小护士趴在病房里的桌子上直打盹儿,各种监护设备上巨大的屏幕还在不停地闪着刺眼的白光,光线透过走廊里的窗户,射在程成的脸上,时明时暗。屏幕里乱七八糟的蹦着各种数目字儿,程成看不明白,也懒得去管。他现在只关心插满管子躺在里面的他的兄弟,肖安。
程成就纳了闷了,怎么自己就去了趟超市买檀香的功夫,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突然躺进了ICU?“王哥,怎么回事?”
“别提了。”隔壁老王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大夫说肖安这一刀要是再往里边儿靠靠就扎到心脏了。到时候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能把阎王爷开的这张调令作废了。他撑着疲惫的眼神继续道,“事发太突然,光头强胁持杨鸣翠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请求狙击手的支援。我被光头强盯得紧,不能腾身。薇薇安就绕到光头强的身后伺机行动。”
隔壁老王叹了口气,“当时杨鸣翠被光头强勒得严重窒息,一旦时间过长,后果不堪设想。薇薇安急着救人就从光头强的身后袭击了他。谁知道光头强随身带着刀呢,他可能被杨鸣翠气糊涂了,竟然放弃人质,跟薇薇安玩起命来······”隔壁老王越说越激动,布满青胡渣的面颊有些潮红。
虽说事情被隔壁老王三言两语的概括,但看隔壁老王难以平复的情绪,程成也能猜到当时事发时的惊险了。
“王哥,你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打发走隔壁老王,程成窝在走廊的长椅上,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程警官,程警官。”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程成抬起惺忪的小眼睛,看见了那神仙般的容颜。他以为是在做梦,还下意识地拧了一把一天没顾上洗的手背。哎呦……
“程警官,今晚不回去了?”颜沫沫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蝶飞”,都快两点了。“其实肖警官的手术非常成功,已经脱离了危险,你大可放心。要是顺利的话,明天下午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谢谢你啊,颜大夫。”程成从椅子上爬起来,拉住颜沫沫的手握了握。
“这样吧。”颜沫沫抽回了自己的手,“您在这儿待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去我的值班室睡会儿吧。那里总比这儿要强一些。”
“这……太麻烦你了吧?”程成嘴上挺过意不去,身体却很诚实。他跟在颜沫沫身后,一起进了医生值班室。
值班室是个小套间儿,套间儿的里外用一块蓝色医用布帘隔开。外间儿是普通大小的诊室,里间儿则比外间儿小了一倍不止,仅能容下一张手术床。
颜沫沫熟练的把布帘展开拉好,回头对一旁的程成笑道,“程警官,您这一天也挺累的,躺下休息休息吧。”
程成就跟开了复读机似的不停地说“谢谢”,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文化。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真谛。恨不得立刻回去重读“汉语大辞典”。
值班室又安静下来,程成躺在帘子后面,却怎么睡也睡不着了。
他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着颜沫沫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她,那纤细的肩膀浸在微弱的台灯灯光下显得更加娇弱,让人忍不住想去保护。
“堂堂令堂令叮堂—爸爸来电话啦—”是颜沫沫的电话铃声。
“姐……”电话刚接通,颜沫沫就激动地大叫,“他!”她马上意识到办公室还有人,赶紧回头瞧了瞧,听见里间儿的鼾声并没有中断,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他又打你了?”声音抖得厉害。很显然,颜沫沫此时是极度愤怒的。
恰巧在这时,办公室里的小喇叭响了,“颜大夫,有个车祸需要抢救的伤员,请你去一楼手术室准备抢救。”
“好的,我知道了。”颜沫沫深吸两口气,尽力平稳自己的语气。
“姐,我现在有台手术,不能跟你说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去我那儿住两天吧,做完手术我就回家。”
颜沫沫放下电话,轻轻地关掉电脑,提着挎包,蹑手蹑脚的掩上值班室的门,下楼了。
这一宿,程成都在手术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他一会儿担忧颜沫沫会不会“遇上事儿”,一会儿担忧肖安的伤势,一会儿又被这几个无头的案子折磨的有些憔悴。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程成顶着两个黑眼圈儿回到局里。他原计划是要去一趟轮胎厂的,但是有个更重要的发现需要先跟隔壁老王汇报一下。
程成前一天之所以像是被范进附了身,是因为韩莹的一句话提醒了他—调配。口红既然可以调配,那气味也可以调配,万物皆可调配。
这个简单的道理,自己当初怎么就给忽略了呢?
是的,石多磊现场那种独特的香水味儿,也许就是调配的味道。程成一下子豁然开朗,就像连绵阴雨了好几个月,突然见到太阳一样,那心情能崩得住吗?言行上往精神病上靠靠,大家也能理解。
刑警队的办公室此刻俨然成了化学实验室。
程成做了三组实验:第一组是喷了香水之后再点檀香。第二组是点着檀香之后再喷香水。第三组是檀香熄灭之后再喷香水。
事实胜于雄辩。
第三组实验产生的气味儿与案发现场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这说明凶手是先点的香,后喷的香水。”程成说道。
“我感觉~既然又点香又喷香水的,肯定不单纯是为了净化空气。”隔壁老王道。
“是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点香祭祀后,又喷了石多磊的香水,企图掩盖檀香的味道。”程成肯定道,“也就是说,凶手十有八九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