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看尸体。”程成抬起他细长的小眼睛看向孙如海,给包括孙如海在内的所有人都出了个难题。
尸体谁看都行,他这个编外人员却不行。
“我感觉~看尸体不太现实。”那个叫隔壁老王的“地中海”男人婉转的说道,为了照顾到这个编外年轻人的情绪,他又解释道,“尸体在法医科,那不是随时都能进的。”
“是呀老程,”肖安也点点头,愁眉苦脸道,“别看你叫程OK,但看尸体不OK。”
“虽然不能看尸体……”孙如海背着双手缓缓踱到程成跟前,额头上的川字纹渐渐锁紧。他缓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决心,道,“但是看看尸检报告倒不算违规。”
局长发了话,隔壁老王也不墨迹,乐呵呵地从皮包里掏出一份复印件递给程成,“这是死者的尸检报告,你看看。”
“·····无隐性疾病······患牙周炎,死亡当天服用过消炎药物·······死者肌肉较发达·····”程成一板一眼的盯着报告小声地念出来。
空气中流淌着一份特有的静谧。
突然,程成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响指,在场的人的神经线儿就跟被别人抻了一下子似的,肾疼。不过这家伙并没理会,他嘴角向上挑起,露出了半截儿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尸检报告'上说,死者肌肉较为发达,你们想,一个成天不出门的宅男,哪儿来的肌肉?”程成指了指四周,“他们家没有一个可以称的上健身器材的东西。”
程成的话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是呀,当初自己看见肌肉发达这句话怎么就视而不见了呢?这个矛盾点竟然被生生地漏掉了!
孙如海的心跳突然有些加速,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沉稳,“这说明……”
“这说明死者喜欢跑步健身。”程成扬了扬手里的那只臭鞋,“我刚才在鞋柜儿里面发现了五双鞋,看磨损程度,应该是死者经常穿的。其中一双是休闲鞋,剩下的都是跑鞋。结合邻居们的说法,就只有一个可能性,死者喜欢夜跑儿。人家回来的早,他出去的晚,这些个都是不得拜的街坊。”
话音未落,孙如海以及隔壁老王,张经理,肖安和唐僧都不约而同的齐刷刷看向墙角的鞋柜儿。
程成从鞋柜里拿出三双鞋,继续说道,“你们看,这三双鞋虽然都很脏,但是都不是最近穿过的,”他转过身,面向大伙儿,又举起了手里那只一直都舍不得放下的臭鞋,“而这双鞋应该是死者三天前才穿过的。”
“卧槽!可以呀,程OK!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三天前穿过的,不是四天前穿过的?你这眼还自带碳14的半衰期?”肖安嘻嘻哈哈地把身体靠过来作势要扒开程成的小眼睛看看到底是不是24K钛合金眼珠儿。这时,肖安的动作突然停在半空,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我去,神了!三天前不就是案发头一天吗?”
“我明白了!”张经理拍了拍脑门儿,指着程成手里布满干泥的臭鞋说道,“三天前下过一场大雨,其他三双跑鞋都是阿迪耐克牌儿的,价值三百到五百元,只有这双是回力牌的,价值量相对较低,死者酷爱夜跑,又考虑到经济利益,所以案发前也就是大雨过后,他选择了这双回力鞋出去夜跑。”
“张经理说的一点儿都没错!”程成打了个响指,继续道,“你们仔细看这里。”他把鞋递到了大家伙儿的眼前,指着鞋底的干泥缝儿说道,“干泥里面儿混有月季花的花瓣儿和枝叶残片儿······”
“如此说来,我感觉~死者应该就在一个种着玫瑰花的地方夜跑儿!”隔壁老王划拉着自己的地中海仿佛也开了窍儿,地中海周围的毛发更如一层薄薄的毛毡贴在耳后,之间夹杂了众多银丝。
“那不就是长宁公园吗?”张经理的丈母娘家就在这附近住,他对这片儿相对来说也比较熟悉。
“果然有这种地方!张经理,既然你知道那个公园,那就干脆拜托你去查查有没有跟死者一起夜跑的人?或者说那晚也在长宁公园夜跑过的人。也许会有线索。”程成十分激动,竟然布置起任务来,大概是忘了自己姓啥。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来,是找孙如海的。
“喂,勇子。嗯……我还在现场。是吗?”孙如海突然笑起来,表情变得十分轻松。“太好了!干得漂亮!嗯……我就说嘛!我没看错人!”
孙如海挂上电话仍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胡勇已经把林小初的失踪案撂了,诸位可要加油了!”
从现场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燥热的空气包裹着熙攘的街道,让人十分气短。
“哎我说老程,够可以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呢!”肖安坐在自己心爱的二手普桑的驾驶位上等红灯时由衷地说道。他一手扶把,一手狂转控制车玻璃的摇把儿,即使把左右两侧的玻璃全都摇下来,也抑制不住脸上黏腻的汗水和自己的齐脖儿长发搅成一锅粥,甩都甩不开。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程成从副驾驶座椅靠背后面的口袋里翻出一把莆田系医院的广告扇,朝着自己的胸脯子猛扇两下,“你介个车的空调是坏了还是怎么着?我这儿就缺把孜然面儿就可以变成羊肉串了。”程成学着卫东市的方言调侃道。
“大哥,就咱这车彪悍的气浪声要是再开空调,那咱俩说话基本就得靠吼啦!”肖安撇撇嘴,心里不平道:真是不开车不知道开车的难!
“对了,孙叔叔怎么去当公安局局长了?”程成不跟肖安纠缠,打开下一话题,“他在部队不是好好的?”
“孙局的老娘身体不好,为了照顾老娘他就转业了。”肖安挂档,跟上了前车,开启了走走停停的晚高峰模式。“不过要说孙局这人是真有能力,刚开始在人事部门做事,但他能知人善任,而且容易接受新事物,新思想,跟大家聊得来,没几年就全票当选了局长。”
程成点点头十分赞同,别的不说,就拿今天破例让自己参与案情分析这事儿来看,足以证明孙局的“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魄力。
“那个隔壁老王怎么叫这个名字?”程成看着车窗外面儿的外卖小哥儿骑着摩托在车流中钻,挡,抢,占,一边儿跟肖安侃大山,一边儿替他们捏把汗。
“我就知道你琢磨不懂。”肖安终于有些得意,你看看,你程OK还是有猜不OK的事儿吧?“隔壁老王是我们队副队长,真名叫王利海。十多年前他老婆得癌症死了,一个人拉扯着闺女长大。其实呀,他跟我们局里人事科的马姐好了几年了,俩人住隔壁,经常相互照应。现在隔壁老王的闺女大了,这俩人的关系也就一层窗户纸了。还有张经理,其实他叫张爱东,老婆是空姐儿,常年飞来飞去不着家。平时闲的时候,他喜欢去找隔壁老王下棋,俩人也爱抬杠,哪天不抬这俩人就浑身刺痒。他之所以叫张经理是因为他对市面上卖的东西都门儿清,也奇了怪了,甭管贵的贱的,国内的国外的只要是花钱买的,他都能说出点儿道道来,连娘们儿用的口红都知道色号儿,就跟他卖过似的。准确的说他就是一个被警察耽误的销售经理。”肖安轻踩油门儿,扭头看了一眼程成,继续道,“唐僧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你叫薇薇安,他们知道吗?”程成把脑袋凑近肖安打趣道,露出半截儿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
“嘿~”肖安一脚急刹车,引得后面的车辆“滴滴”直按喇叭,“程OK,你得给我保密啊!我现在可是局里姑娘们心中的白马王子。”
“行行行。”程成嘴上应承着,脑海里闪过一双冰冷的眼睛,“那个胡勇也是你们队里的?”
“他?”肖安脸色一沉,全然没有了刚才嬉皮的劲头儿,“他是甜沽分局调过来的。都说他办案能力强,被咱们孙局给要过来了。”肖安一脚油门猛地向前窜了几米,又一脚闷在前车的屁股后面,把程成悠起来半圈儿,“我看他是有点儿急功近利。”
肖安油量的脑门儿上映着对面街头儿的红绿灯,“咱不说他了,说实话,我跟他也不熟。你说咱们的案子……”
肖安话语未尽,程成听出了其中的担忧,他轻哼一声,“放心,还没有我这块儿膏药贴不好的烂痔疮!”
此时,普桑车的车头已经拐进了肖安和肖勤共同居住的军区家属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