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抓住绳子,就听见了游道和梁远的声音,随后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隐约是叫她抓紧这根绳子,由不得她多想,手里的绳子就开始绷紧,带着她向船上奔去,言一咬了咬牙牙,忍着疼,借力跃了起来。
此时月光照在河上,言一抓着绳子,在河上一点,轻盈得像是一只即将起舞的鹤。
“砰——”她落了地,手臂的疼痛大概是到了极点,反而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姐姐!”小世子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呜咽出声,“姐姐你可算是上来了,阿远还以为以后就见不到姐姐了。”
“小姑娘,好俊的功夫。”老汪在一旁赞道,他可是看清楚了,刚才到船与渡口的中间时,这小姑娘本来是要落在水里的,结果她足尖一点,向水面借了一下力,要不是这下,他也不可能顺顺利利地把她拉上来。
——其实那水上一点只是言一手上力竭了的补救措施。
“小小年纪,有前途、有前途。”老汪继续说道,这一点水的架势,就可以看出这小姑娘平日在练功习武上下的功夫绝对不少。
“多谢大哥了。”言一见状,也知道她能上岸,是多亏了这个人,不由感激到。
“没事,”老汪摆了摆手,“谁叫我看这个小兄弟面善呢。”
说着,他拍了拍游道的背,把游道拍了一个踉跄。
“咳咳,”他不好意思地收了手,“也别在这里站着了,你们今天也受到了惊吓,跟我去客舱里吧。”
话毕,老汪抬步就走在了前面,言一回头一看,就这片刻功夫,岸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云州城内的火光又大了些,也不知道又是哪处的宅子遭了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眼云州城,便转身跟着那个被叫做“老汪”的汉子走了。
进了客舱内部,才发现客舱里的人着实是有点多,他转过身,看了看这姐弟三人,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余岁,把这几个小孩子放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不放心。
老汪想了想,说:“几位还是跟我来吧。”
他们跟着老汪拐弯,去了另一个方向。
“现在那里的人有点多,咱们去前边,那里还有些备用的地儿。”
他一边走,一边说。
言一三人跟在他身后,梁远倒是安安静静的,但言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这个船工打扮的人,有着不俗的武功不说,还好像在船内的权力也很大——他到底是什么人?
言一正想着,就听见旁边的游道开口了,他问道:“说来惭愧,大哥帮了我们这么多,小弟还不知道大哥贵姓呢。”
“免贵姓汪,单名一个贺字,”那汉子回头,摸了摸鼻子,“实不相瞒,俺也是这艘船的船主人。”
船主人?言一和游道都惊了一跳。
“吓到了?”汪贺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这船确实是俺的,但是俺把这船租给了船老大。”
“俺算是个镖头,手底下有几条小船,做了些运输的伙计——到了。”
汪贺停在了一间屋子的门前,“这屋子从前是俺小妹在住,后来小妹嫁了人,这间屋子也就闲置了下来,几位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在这里住下。”
言一三人自是没有嫌弃的道理,向老汪道了谢,就拿着钥匙进了屋子。
看着几人安顿好了,老汪顺势就出去了,刚开船,他也还有很多事要做。
“……阿、阿姊。”言一本来在铺床,准备让梁远睡下。
就听见游道站在她身后,犹犹豫豫地喊了句。
阿姊,这不像是豊朝人会喊的称呼。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人?”言一头也没抬,问道,她也不指望游行鹿这小子会说实话,就是下意识地问了句。
“……从余平来的。”游道这次却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你……?”这是怎么了,刚好床也整理好了,言一把小世子安置好,才转过头,“怎么了?”
“我想认你做姐姐。”游道正色道,“反正、反正我父亲也可能不要我了。”
“我想以后就跟着你们,像亲人那样。”言一不顾自身安危,却把他送上船的举动,让游道很是感动——要知道,当初他在余平的某个小镇边上遇险的时候,那些平日里尽会恭维、讨好他的人,可都冷眼旁观着。
他光鲜亮丽地活了十年,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个不会苛待下人的好主子,平日对那些侍卫也算亲近,结果倒好,他出事的时候,连个伸手帮他的人都没有。
“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亲人了。”言一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游行鹿这人,确实是瞒了不少的事情,但是言一不介意,她本来就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她看到的是,这人确确实实是在认认真真地照顾小主子,这样就够了。
人心最复杂的东西,她不强求他人一定要对自己坦白一切。
“唔……那,阿姊?”游道又叫了声。
“嗯。”言一回道。
月光柔柔地穿过有些朦胧的琉璃窗,静静地散落在屋子里,虫鸣、水声与月光交织一起,夜深了。
“休息吧。”言一开口道,“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明日再说。”尽管面上不显,但她今天很累了。
“那我们睡哪?”游道四处望了望,也没有看见第二张床。
“打地铺啊。”言一说道。
“那被褥……?”
“汪先生不是放那儿了吗?喏。”言一抬了抬下巴。
游道转过头,果然发现门后已经被放置了两套被褥。
“自己铺自己的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言一走过去,抱起了一套被褥,就准备开铺。
“这,我不会啊。”被褥这些东西,以前都是侍女们弄好了的。
啧,忘了这家伙还是个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富贵公子了,“我只帮你弄这一回,看好了啊。”
“哦……”游道的声音带着一点委屈,这,也不是他想不会的。
经过一番折腾,三人终于都躺下休息了,此时已是天色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