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一种特别可怕的东西。
卓滢脸色一变,握着镊子的手发抖。
只听哐当一声,镊子掉在了地上。
卓滢仿佛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
深陷贺修安肉里面的是一个只有大拇指般长的小箭镞。
这种箭镞卓滢曾在资料里见过,别看它小,它才是真正的狠人。
只要中了这种箭镞,就特别的折磨人。
因为它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一般的小钩子。
往外拔一定会扯下来一大块肉。
甚至扯破血管,血流不止而死。
可问题是,贺修安不是被老虎打伤的吗?为什么肉里面会出现这种东西?
卓滢虽然有疑问,但现在不是解开这些的时候。
贺修安的伤口伤及动脉,本就不好处理,一个弄不好可能就会血流不止而死。
可将伤口撑开,卓滢才明白,这可不仅仅是难上加难。
简直就是地狱魔鬼程度。
箭镞的倒钩刚好卡在两条极细极细的血管之间,别说是取出来,就连轻轻一碰都会将血管钩破。
要她说还不如截肢,哪怕她真的把箭镞拿出来,依贺修安现在的样子也不一定醒过来。
偏偏贺君浩那狗皇帝还不让。
秋陶宁那狗女人还真会给她找事情做。
卓滢对着贺修安的伤口发呆,心里顺带把皇上夫妇暗骂了一句。
估计整个元熙朝能这么明目张胆埋怨的可能只有卓滢一个人。
但是,再难也要迎难而上。
她卓滢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奇葩的什么难度的手术没听过没见过?
还有人故意往下体塞东西的都见过,这算什么?
大不了尽人事,听天命。
反正她早就跟狗皇帝说了不一定能治好。
他们还能拿她怎么办?
说归说。
卓滢收起了埋怨的心思,从手镯里取出来三号手术刀放在烈酒里泡了一下消毒,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不过这一次是蹲的。
她半蹲在贺修安的身边,一手将贺修安的伤口撑开,另外一只手则将伤口切开一点。
想把血管拉出来。
这是她听上一届师兄的经历学到的。
师兄那一年突然发疯跑到山村做起了赤脚医生。
大山深处的生活方式还保留古朴的方式。
餐桌上的肉不一定是去集市上买的,也可能是自己上山抓的。
有一次一个农夫上山采药,不小心踩着了猎人布置下来的陷阱,小腿切到了血管。
等到师兄到的时候,农夫已经撑不到去医院了。
在设备不齐的情况下,师兄做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决定。
他直接将手指深入伤口,把里面缩的血管生生的抽出来,在外面缝合之后又塞回去。
就连后来送到医院诊治农夫的医生都对师兄的方法惊叹不已。
卓滢决定要想师兄学习。
血管有粗有细,粗的血管如同主动脉、上下腔动脉,一般都是三个手指头粗。
肉眼可以看见,直接可以缝合。
而小的血管则需要在显微镜下,缝合。
不管血管的粗细,做这种手术的时候都必须外翻缝合,因为血管内膜如果欠光滑就会引起血栓。
一旦血栓发生,极大程度上会阻塞血管,给手术带来更大的难关。
在缝血管的时候一般动脉和静脉的比利是1:2,这样才能有效保持血液循环。
同时,给血管缝合的针也很特别。
一般是针线合一,一条是线,两头是针。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异常考验主刀人的手法与专业的手术,同时也在考验大夫的心理素质。
手不能抖,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
前面的所有工作全部前功尽弃。
贺修安的额上,不仅考验上述两点,还要考验一个地方。
那就是医生的速度够不够快。
卓滢又仔细的看着贺修安的伤口。
动脉血管在上,两条牵扯到的细小血管在下。
按理说她应该先缝合小血管,再缝合动脉血管。
可这样等她缝合好小血管的时候,贺修安早就因为血流成河而死。
但要是先缝合动脉血管,缝合小血管的时候,就会被动脉血管挡住。
卓滢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思考要怎么手术。
脑中忽然想起了大学时期一个老师说过的话。
“你们是学医的,就要知道你们的肩上担着重大的责任,也意味着你们半只脚踏入地府之门。你们将来可能会面对各种各样的伤害同时也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诱惑,但老师希望你们时刻记住你们当时选择医生这个行业的初心。医生,从来不是一个自由的行业。”
呼……
卓滢吐了一口浊气,不再犹豫动手医治。
手术刀和镊子在她的手上转来转去。
她将伤口切到最大,手指伸进去想要将箭镞扒出来。
可刚一触碰,贺修安的伤口就噗嗤噗嗤往外冒血。
吓得卓滢脸忙收手。
“这样下去不行。”
卓滢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准备转变医治方法。
当务之急先把血止住。
又过了半个时辰。
卓滢顶着一脸血对着伤口发呆。
她瞄了眼贺修安的脸,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
贺修安!坚持住!不然就是你死我亡的下场。你应该也不想死,所以给老娘撑住!
说完这话之后,卓滢仿佛变了一个人,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这个时候,医生没有任何感情。
一举一动,如同冷漠的机器一般。
她不再畏惧,拿起手术刀蹲了下来,用力往伤口一划。
“噗嗤……”
血液再次彪了出来,给卓滢脸上干透的血迹补充力量。
这一次,卓滢没有丝毫的害怕。
整个人如同机器。眼不眨,面不慌。
干净利落的使用着手术刀。
动作快到看不清。
卓滢大气不敢喘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混着脸上的血液往下流。
直到渐渐迷住了卓滢的双眼。
卓滢才抬起胳膊抹去眼上的血水。
“贺修安,老娘可是把命都搭上了,这个局到底是生还是死就看这一下了!”
卓滢手腕一动,只听“啪”的一声,血管破了。
如同尘封千年的火山再次喷发出来。
又如同打开的水龙头正汩汩冒着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