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头·将绘离头埋的很低，好在这个身体的小男孩皮糙肉厚，摔一下只是疼得骨头要散架了，没什么大碍。
他想起了在第三世界人间最初这个年纪，他遇到的顾一一，也是这么冷淡，她与当初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如果是在天蘅里的话，岁月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寸头·将绘离扶着白杨树站起来，大黄狗在一边叫着要扑过来，他冷冷撇了一眼，余光看到它禁声跑远。
会叫的狗永远不会咬人。
顾一一，你看我这么乖，比寒念还要乖的很，为什么他就在她心里比不过寒念那个没脑子的二百五？
他们什么时候相遇的来着？
初见那天，他傻傻的被人家追杀，为躲避，他闯入学堂的研究院，在那个对外号称权威的院里，他看到百花齐放，他看到冷面小孩，他看到小孩灵动如鹿淡淡如水的眸子。
小孩冷着脸，转换到一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温和的样子。
她折下一朵大红的花朵，花在她手中凋零，枯萎的花瓣绚丽的飞向他身后跟来追杀他的黑衣人，随之而来的是凌冽的略有柔软的嗓音。
“滚！”
花瓣纷杂错落，绕过他，带着人间烟火气息，如蛇般诡异与追杀他的黑衣人纠缠不清。
从那次起，他就偷偷摸摸装作不经意的往研究院跑，他知道那儿的花永开不败，知道那个小孩的未来举世无双，知道了原来年少也会忧愁断肠。
直到有一天，那里的鲜花凋零，迟来的浪漫与世界的温柔撒向12岁充满善意的少年，他经历了一场空欢喜。
少年在那个冬日死去，来不及见到春日暖阳，带着所有的意难平。
于是，少年连同那个小孩的记忆，一起被他埋在了那些花里，现在记忆穿越时空而来，那个冷面小孩也长大，只是他遮掩着容颜，她易容模糊了脸面。
从11岁到20岁，他暗自成长，八年的时光在天蘅被拉长为八万年，他忙的顾不上吃喝玩乐，每天睡觉都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么久了。他近乎快忘了当初那个小家伙了。
夜里都是无梦难眠。
他快忘了当初惊艳了他童年的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了，八万年天蘅那非同一般的生活，让他只淡淡记得那个冷面的小孩，小孩有双让他难以忘怀的眼眸，那眼眸中清明淡然，曾倒映过他深沉的眼睛。
而现在一切的记忆都活了过来。
他忍不住轻笑起来，嘲笑自己的多情。
远处的一群小孩子活蹦乱跳，有声音跟风一起传过来。
“我看到大花婶的男娃娃从树上掉下来了！”
“死了没？”
“好像死了，一动不动。”
“真的啊，摔死了？！”
……
荒野、映射、夏日、艳阳、随伴、狂风、嬉闹、蝉鸣、蛙叫、远处小孩子的笑声、池塘里面散发的恶臭、红果果那里的入骨髓的甜味。
一切都真实，穿到周身的疼痛感让寸头·将绘离第一次感受到，这是事实的世界，那截黑色的蘅木所幻化的过去世界里，都是活生生的。
娃娃·顾一一在白杨树上坐着，看垃圾一样的看着树下的男孩，声音又甜又脆。
“为什么你还活着呢？怎么不死了，死了多好，死了大花婶就是我的妈妈了。”
她还抱着布娃娃，布娃娃上面已经开始滴血，一滴一滴随着重力，从娃娃·顾一一黑色碎花裙角砸到他身上。
寸头·将绘离发现，他动不了，在那一板一眼的照着世界时间讲话，远处的小孩子们都散开去找大人了。
“娃娃，你为什么这么说？”
“小哥哥，我爷爷说，麻雀虽然数量众多，但能幻化成人的不多，而现代生活科技发达，这落后的地方，是没人愿意来的，于是又一个职业诞生了。
拐卖。
妈妈她就是被拐卖来的，幻化成人的麻雀，还被转卖了两次。
爷爷说，她是我妈妈。”
寸头·将绘离不知道娃娃·顾一一现在的表情。
“原本你爸爸把我妈妈卖给了我爸爸，我爸爸死后，你爸反悔欺负我家只有爷爷和我，有把我妈妈抢了回去，她是我妈妈！
我不想叫她大花婶！”
娃娃·顾一一终于说完所有台词之后，长舒一口气，忽然明白了这个村子，为什么会招惹黑色的蛆虫了，不出意外，那是一方世界的东西。
有一个世界，名字是一方，在三界之外，也不是大千世界里任何一个，不归天蘅管的。
恐怕这里，已经被一方世界定义为末世了。
村民拐卖人口，习以为常，不闻不问，助纣为虐。
试问在街上突然有一个人持刀杀死另一个人，周围有看热闹的，有起哄的，有劝说的，有阻止的，哪些人会有罪？
除了阻止的，都是有罪的。
因为杀人的有罪，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见死不救有罪，起哄的也是间接杀人有罪，劝说的虽名义上好一点也终是没有帮也有罪。
换句话说，大花婶被贩卖到这个村子里的时候，见怪不怪的村民都有罪，沉默反而成了罪恶的帮凶。
所以，会一方世界才有的古怪的东西，她不觉得奇怪了。
所以那个小麻雀才说，要她看看这个花村。
那截天蘅而来的上古蘅树枝才会发黑，本来，这个村子是受上古蘅树保护，万世荣光。
欲望与时代不同了。
寸头·将绘离还在没有形象地趴在地上，意识模糊之间，想起一点往事。
他忆起在学堂偷翻她桌兜看到的，别人给她写的一首诗。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有的青春期的少年叛逆无趣，在最龌龊的年纪有着最肮脏的思想，那写信的小子没敢留名，敢煞笔一样解读顾一一的名字。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这点到是让人不得不承认，顾一一确实有那个外表，世界上不缺的就是长的好看的人，好看的人占了不小部分，多了的是长残的人。
顾一一简直从小到大一个样，小脸鹿眼淡眉，头发柔顺发黄，是那种耀眼的金黄色。
加上一身的烟火气息，成了绝配。
让人期待着她要是眼中有光的话，又会怎样的妖治？
真没想到，他们兜兜转转，认识这么久了。
村民们被唧唧喳喳的小孩子叫来，村长也来了，娃娃·顾一一没什么表情地被老头从树上抱下来，拽着老头的胡须。
娃娃·顾一一：“爷爷，他对我动手动脚。”
老头安抚他：“等会让他爸揍她，把这小子屁股揍烂成两瓣，娃娃别气。”
娃娃·顾一一没认真听，发现布娃娃上的血迹又奇迹一样的消失了，居高临下，看着晕过去黑乎乎的寸头男孩。
好像，人的屁股，本来就是两瓣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