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柔从宴会回来,又喝的伶仃大醉,从马车上被青儿扶下来时险些没摔在地上。广枫外出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今日怎么又喝这么多?”广枫上前一把扶起娘亲,青儿才堪堪松口气。
“今日刺史大人的接风宴,柔姨带着姑娘们去,都怪那些官老爷太难缠,非要留姑娘们过夜,柔姨为了能让姑娘们全须全尾的回来,才跟他们喝了这么多。”青儿抱怨道。
再看其他人,也都好不到哪儿去。
阁里最头疼的便是官宴,钱少事多,还不能拒绝。伺候好了可能有赏,伺候不好便是有祸。大越国不允许官员嫖娼,于是他们就换着方式来。如果有个出路,谁也不愿意继续给人卖笑为生。
因此广枫自小便想靠读书考取功名,带着娘脱离苦海,可奈何娘宁肯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也不愿他去读书。
“你去让厨房给多备些醒酒汤,我扶她回去。”广枫对青儿吩咐到。
青儿应声而去,广枫一手揽过娘,慢慢往回走。广枫突然发现,娘的身板如此娇小,以前只有娘齐腰那么高的他,如今已经比娘还高许多了。
“子平,是你吗子平?”路柔喝多了,连人都不认识了。
“我是枫儿,不是子平。”广枫淡漠的回。子平应该是他那个从未露过面的爹的名字,自从广枫长大后,娘每次喝多都会认错。
“枫儿……枫儿已经长大了,很像你呢。”路柔迷迷糊糊的嘟囔。
“我可一点儿都不像那个人,我长的随娘,娘可是大美人呢。”广枫应道。
可是路柔已经睡着了。广枫轻叹一声,把人轻轻扶到床上。广枫对那个爹几乎没什么感情,要说有,可能就是怨恨,恨他没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恨他不遵守诺言抛妻弃子,恨他这么多年的不管不顾。如果有一天让他知道子平在哪里,他一定会去找他,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路柔酒醒后,就看到广枫默默的坐在一旁,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到自己喝多后的样子,不禁感到羞愧。
“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路柔柔声道。
“我不困,看你醉的那么厉害,怕你睡起来头疼,把醒酒汤喝了吧。”广枫回过神,一边说一边醒酒汤走到床边,不知道何时煮好的,此时还温热着。
看着娘把一碗醒酒汤都喝了,广枫忍不住开口:“娘,我们离开这里吧。”
路柔拿碗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广枫,满是不解。
“你已经不再年轻了,不能再这样消耗自个儿的身子,而且我也长大了,有能力照顾你。”广枫说到。
“枫儿,我知道你担心娘,可是我自小在抚仙阁长大,我……我还能去哪儿呢?”路柔迷茫了,曾经她满心欢喜的等那个人来接她出去,两人安一个家,好好过日子,她以为她终于要有一个家了,可是等来等去,等到如今,什么都没等到。
“去哪儿都行,有我在。”广枫认真的说道。
路柔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想过离开抚仙阁,毕竟她为阁里挣了不少银子,现在这个身份,要说走也是可以的,只是她除了广枫这世上再无亲人,她不知道能去哪儿,又该去哪儿。只是有些念头,自己想想和被别人说出来有这巨大的差别,好像以前觉得难于登天的事情,现在都可以被轻而易举的解决。
这么想着,路柔眼里慢慢有了光彩。广枫见娘的神情,不用说就知道娘同意了。回到自己房中,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就去看看城里的宅子,先把容身之处搞定,其余的都是小问题。
就这样,母子二人都怀揣着即将开启新生活的忐忑和激动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牙行刚开门,广枫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一天下来,广枫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真佩服带他看宅子的房牙子,竟然还能健步如飞的。不过好在一天下来还是有不少收获。广枫看中了城里一处小四合院,虽然较为简陋,但足够母子二人生活。晚上趁着路柔招呼客人的间隙,把这事跟路柔说了,路柔也十分满意,二人当即就定下了。
随后的几天,广枫忙于给寨子里添置家具,眼看着空落落的院子一点一点的有了生机,广枫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娘,明天咱们应该就可以搬过去了。阁里的事你处理的怎么样了?”吃午饭的时候,广枫问路柔,最近心情好,不自觉的饭量也大了。
“差不多了,今晚忙完刺史大人的宴会,阁主嬷嬷就可以让我走了。”路柔心情也不错。
已经是春深时节,天气逐渐的回暖,空气里飘着不知名的花香。广枫看着自己刚种好的梨树,想着来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景,不自觉的笑意更甚。
可命运往往热衷于戏耍世人。
晚上本该在刺史府举行的宴会,不知何故改在了抚仙阁,所有与会官员皆着便装,只带着三两侍卫。本来治安良好的宁通府,当晚突发大火,烧了联排的屋舍,府衙官兵除了值夜的人,其余皆临时受命,从自家奔往事发地,参与灭火。
与此同时抚仙阁突然出现一大批蒙面黑衣人,将宴会上所有人屠杀殆尽。当广枫迈着愉悦的步子从后门回来时,黑衣人正与那些官员的侍卫们厮杀,听到奇怪的声响,广枫心生疑窦,当他来到前厅,目之所及皆是血色。
慌乱中广枫赶忙寻找路柔的身影,只见她倒在一片血泊中,已然没有了呼吸。广枫一瞬间大脑嗡嗡作响,他怔仲的抬头,只见一黑衣人朝他袭来,眼前一道光闪过,剧痛似要贯穿广枫的头颅。
“快撤!”只听一人喊到。
随着刀剑相抵的声音逐渐消失,一队官兵涌了进来。
“快追!务必给我抓活的回来!”宁通府郡守接到消息马上带兵赶来,奈何由于大火,抽掉兵力费了不少时间。
这是场有预谋的刺杀,目的就是今晚宴会的主角——宁州刺史。而其他人则成为了陪葬品,包括路柔,包括广枫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