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吴春雨的后事一切安排布置妥当,王光明就带着他的八个马仔到县城里喝酒去了,只留下婆婆一个人守候在吴春雨的灵前。十一点半,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空雷声隆隆,转眼间乌云密布,不一会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这栋年久失修的平房里变得如同黑夜。这种初夏时节的雷阵雨在本地区并不罕见,婆婆却守在吴春雨的灵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喃喃地说:“春雨呀,我就知道你死得冤,你看,连老天爷都在为你打抱不平哩。我到清泉寨五十多年了,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呀!”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屋里有一声响动,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响声又没有了。她疑心是自己的幻觉,便又继续烧纸,继续唠叨:“春雨呀,白发人送黑发人,妈妈的心里就象有刀子在剜呀!阎王爷不长眼,为什么不把我先收走呀!”不一会,又是一声响动,声音比刚才更大了,她抬起头,看见棺材盖竟然动了一下。婆婆虽然不怕鬼,但全身也汗毛直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心疼春雨,不顾老祖宗的规矩,坚持把春雨在屋里停尸五天,以便请风水先生相一块好地。看来老祖宗的话不能不信呀!她吓得马上跪在棺材前,双手合十,一边作揖,一边说:“春雨呀,妈妈知道你死得冤,死得不甘心,可你不要吓唬妈妈呀!”可就在她不停地打恭作揖,连头也不敢抬的时候,吴春雨用力地推开了棺材盖,坐了起来,并喊了一声“妈!”。
这一声“妈”一点也不含混,确确切切是吴春雨的嗓音。婆婆被迫抬起头来,在昏暗的、烟雾缭绕的光线中,她看见穿着一身大红寿衣,坐在棺材里的吴春雨,那张脸白得耀眼,白得吓人。她以前听老辈说过诈尸的事情,这回真的在她的眼前发生了!她仍旧跪在那里,呆若木鸡,浑身颤抖地望着坐在棺材里的吴春雨,说不出话来。
吴春雨从棺材里爬了出来,看了看穿在身上的大红寿衣,一切都明白了。她脱下身上的这件寿衣,把它扔进棺材里。她这时仍然觉得浑身无力,但她强迫自己走到婆婆身边,双手用力搀扶起婆婆说:“妈,别害怕,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干蠢事了。”
浑身颤抖的婆婆慢慢地回过神来,她觉得“再也不会干蠢事了”这句话不象是鬼话,同时与吴春雨近距离的接触也使她感到了她身上的体温,那双手也并没有冰凉的感觉。她这才敢回过身来面对吴春雨,她看到了那熟悉的眼神,感觉到了她呼吸的气息,她颤抖着问:“春雨,你真的活过来了?”
吴春雨点了点头说:“妈,我真的回来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婆婆这才象一个孩子一样,放心地扑在吴春雨的怀里,大哭起来。她一边用手拍打着吴春雨的肩膀,一边哭着说:“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呀!春雨,你不该撇下妈妈,你不能撇下我这个老太婆呀!”
“妈妈,你相信有阴间吗?”吴春雨任凭婆婆拍打着,迷迷蒙蒙地问。
“有啊!”婆婆撩起衣角揩了揩眼睛,毫不怀疑地回答:“你这次是阎王爷可怜你,不收留你,所以才活过来的,是吗?”
“妈妈,阴间其实和阳间一样,也有警察,也有法庭。”吴春雨说。
婆婆这下可不信了。她只听说阴间有牛头马面、有阎罗殿、奈何桥、孟婆汤、望乡亭,现在春雨说阴间也有警察和法庭,看来春雨的脑子是出问题了。不过,春雨能活过来,就该谢天谢地了,脑子有点问题,慢慢地就会好的。
“春雨,这回又是哑吧救了你,要不是他及时地把你从树上放下来,背回家里,就是阎王爷也救不了你呀!”婆婆感激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