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哑吧也一直心绪不宁。前面我们说过,哑吧的世界是简单的,他只相信他眼睛所看到的事实。他明明看见唐林走进了那座小楼房,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他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王光亮的马仔一掌把他砍昏过去,然后就结结实实地把他捆得象粽子一般,使他没有亲眼看到吴春雨被拉去游街的场景,不然他真会抄起家伙跟他们拼命。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吴春雨已经被几个年轻媳妇扶了回来。她们发现了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哑吧,躺在小楼门前的坪上。年轻媳妇们毫不怀疑是王光明这个王八蛋有意栽赃陷害。她们帮哑吧解开了绳索,催促哑吧赶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哑吧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十一点,到底因为白天太累,还是睡过去了。但凌晨五点十五分,他突然惊醒。北岭脚下的那块地里的辣椒苗,已经开花结果,也被地老虎咬断了几株,今天必须补上,黄豆地里的草,今天也必须锄一遍。他翻身起床,五点二十五分,他挑上粪桶,背上锄头,走出了门。
五点三十五分,阳光已经透过峦头山的山顶,照射在村后的那片杉树林上,晨雾开始慢慢地散去。哑吧来到了吴春雨的菜地旁,停下来注视着这片菜地的长势。辣椒粗壮碧绿,已经开出了一朵一朵的小白花,丝瓜的藤蔓象顽皮的小孩弯弯绕绕地攀上了竹杆,白菜地里一棵棵碧绿的白菜挤挤挨挨已经看不见地皮。猛然间,他看到了离菜地不远处的那棵桐子树上,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在树丛间一晃一晃地摆动。他走过去,发现是吴春雨吊在树上,他大惊失色,“啊呀啊呀”地惊叫着直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吴春雨的双脚往上托举。出山口的周围还空无一人,只有哑吧撕心裂肺的惊叫在山谷间回响。惊起了斑鸠、田鸡和麻雀四处惊慌地奔逃。哑吧声嘶力竭地呼喊了许久,仍然没有人来帮忙。这时,他看到了那张被踢倒的方凳。他用脚把方凳勾了过来,一只手抱住吴春雨的双脚,一只手扶起方凳,他把吴春雨的双脚放在方凳上,松开了另一只手,迅速地拿起锄头,对准缠绕在树枝上的丝巾,猛力砍去,两下就砍断了丝巾。眼看吴春雨还绵软的身体象一截树干一样倒了下来,哑吧丢下锄头,一把抱住了吴春雨的身体。他用手探了探鼻孔,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气息。他双手抱着吴春雨,发疯般地向小楼房直奔而去。敲响了小楼房的大门。
婆婆大概五点钟才睡过去,她一夜絮絮叨叨地开导着吴春雨,希望吴春雨能解开心里的疙瘩,挺起腰来,从容地应对生活中的各种不幸。她已经没想,万一王光亮硬要离婚,她就认吴春雨做女儿,她要争取把这栋新楼房归在吴春雨的名下。她要利用她所有的社会关系,帮吴春雨张罗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她希望吴春雨在清泉寨生活得舒心,她希望吴春雨能陪伴她到死。当她被敲门声惊醒,一看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她就预感到大事不妙。她匆匆穿好衣服,去打开了门,一看哑吧抱着毫无血色的吴春雨,她就明白了一切。门一开,哑吧抱着吴春雨冲进门来,把吴春雨放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婆婆伤痛欲绝,浑身颤抖,但她明白现在是千钧一发救人的时刻,没有时间去哭泣,去哀伤。她两眼含泪,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了王光明的家门口,“咚咚咚”地擂响了门。
十分钟后,王光明睡眼惺松地来开门,一看是老母亲,他不高兴地问:“你老人家要干什么?干嘛不要人睡觉,是不是起火了?”
婆婆说:“告诉你这个逆子,比起火更可怕。你昨天晚上把春雨妹子拉去游街,今天早上她到外面的树上吊死了,刚才哑吧把她抱了回来。你赶快开车,把她送到镇里卫生院抢救,如果她死了,我可不会饶你!”
王光明一听,也觉得不是好事情。如果吴春雨死了,他不仅不好向老弟交待,还可能要吃官司。这么一想,他只好压下心头的不快,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了小楼房门前。哑吧抱起吴春雨,放在小车的后排坐位上,哑吧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一路上,婆婆把吴春雨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悲痛地哭喊着:“春雨,春雨,你醒醒,你醒醒,你可不能丢下妈妈一个人走呀!你走了,妈妈怎么办呀!”
在车里,王光明打电话给他的马仔:“开两部越野车到镇卫生院门口等我。”
十五分钟后,王光明的车子就停在了卫生院门口。王光明呼叫的两部越野车随后也停在了车后。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卫生院门开着,但走廊上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好不容易看见急诊室的门开着。里面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正伏在桌上睡觉,婆婆冲进去大喊:“医生,快救命呀!快救命呀!”
女医生不高兴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老人家,你瞎喊什么呀?这里可是医院!”
婆婆说:“就是医院才是救人的地方呀!”
女医生说:“救人也是有手续,有程序的,你急什么呀?”
这时王光明走了进来说:“你们再不快点,信不信我砸了你们的卫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