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吴春雨流产最恼火的是王光亮。他和前妻生了女儿兰兰,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吴春雨给他生个儿子。春节回来后,他陪同吴春雨到一家私人诊所里做了B超,医生告诉他是个男孩。他当晚把吴春雨又搂又亲,“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现在他的宝贝儿子没了,他气得当时在电话里就把老母亲骂了个狗血喷头。老母亲也觉得是自己闯下了大祸,在电话里不敢说半个“不”字。
吴春雨不敢把那天晚上在楼房里看到的景象告诉别人,因为这样一来,她心爱的小楼房就会被人说成“凶宅”,兰兰和婆婆更不敢去住了。她的迷信思想很重,此前因为她听婆婆讲过王光亮检举讨饭婆偷谷子的事,想不到晚上就看到了那个讨饭婆站在她的客厅里。她也学过科学知识,知道这是因为害怕而出现的幻影。但她决定等身子调养好了后,一定要打听到那个讨饭婆的坟地在哪里,然后偷偷地到她的坟前去烧纸祈祷。她和她无冤无仇,那时王光亮也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定要请她原谅。
在整整十天时间里,婆婆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把吴春雨当作“月子婆”服侍。她不准吴春雨出门“见风”,不准吴春雨吃咸菜,两天一只母鸡炖汤,每餐至少两个鸡蛋。她生了两个儿子,但是没有女儿,现在她真心实意地把吴春雨当作了女儿。吴春雨每餐大鱼大肉,腻烦极了,只想吃点咸菜,但却拗不过婆婆。婆婆说:“女人的月子坐得好,原有的病根也会见好。”
十天过后,她觉得身体恢复如初,就坚持回到自己的楼房里,她觉得一座新房子长期没有人住,会不吉利,人正不怕影子斜,她为什么要怕鬼呢?婆婆和兰兰也只好跟着搬到了楼房。那天上午,她们刚刚放下东西,隔壁萧家煤老板的婆娘就提着一篮鸡蛋,一袋苹果进来了。萧家婆娘年届四十,身材苗条,眉目清秀,算得上清泉寨的一个美人,人们当面和背后都叫她“阿庆嫂”,对于这个外号,她欣然接受。只是她的蛮横劲头却使她的美貌大打折扣。她对公婆蛮横,对老公蛮横,对左邻右舍也从不肯吃亏。但她对吴春雨却表现出了特别的亲热,因为吴春雨年轻漂亮,又见过世面,能跟吴春雨做朋友,她觉得脸上有光,也符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老话。一见到吴春雨,她又搂又拍,象是多年未见的闺蜜。婆婆一见到这个婆娘,就黑沉着脸,躲到里屋去了。吴春雨陪着笑脸,让座沏茶。阿庆嫂全然只把婆婆当作空气,一点也不计较。她也不肯安静地坐下来聊天,只在客厅里左看右瞧,评论着客厅的装修品味。好不容易落座后,她问:“吴妹子,听说那天晚上是哑吧把你送到你婆婆那里的?”吴春雨脸上起了红晕,点点头说:“是的。”阿庆嫂说:“虽然哑吧讹了我们家几万块钱,但我觉得哑吧是个心眼不坏的人。最近村里人都在传说,哑吧的举止变得好奇怪了。”吴春雨说:“哑吧又聋又哑,他又招谁惹谁了?”阿庆嫂说:“一是听说哑吧不肯到远地方去砌房了,只有当天能打来回的地方他才肯去,为了这件事,他的婶娘跟他吵过几次,可是拗不过他。”吴春雨说:“有的人在生疏地方睡不好觉,兴许哑吧也是这样。”阿庆嫂一撇嘴说:“哑吧又不是什么少爷公子,他从小就象一条狗一样,到哪里都倒头就睡。更奇怪的是,他那只独眼已经一年多了,来来往往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可前不久他硬吵着跟他婶娘要钱,花了一万多元去安上了一只假眼。你别说,那只假眼安上去就跟真眼似的,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现在的医疗技术还真发达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吴春雨这才明白,那天晚上她见到的哑吧不再是独眼龙了。阿庆嫂接着问:“妹子,你最近碰到哑吧没有?”吴春雨摇了摇头。阿庆嫂说:“我昨天刚回来就碰到他从出山口那边回来,你还别说,他一身新衣服新裤子,脚上一双新解放鞋,还真的挺精神哩。”吴春雨说:“兴许哑吧要相亲了吧。”阿庆嫂冷笑着“哼”了一声说:“农村里那么多正常的后生都讨不到老婆,他一个哑吧,家里也没有万贯家财,会有哪个女的看上他!”吴春雨虽然觉得阿庆嫂的话有点刻薄,但讲的也是大实话。她想起那天晚上摔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如果不是哑吧,她不知要在地上躺多少时间,她确实为哑吧感到难过,也真心希望哑吧能找到一个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