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透着很淡的哀伤,脸色却是平静得让人看不出情绪。“我害死了我妈。”他又说了一遍。
接二连三的重磅炸弹轰得我脑袋失去思考能力。他竟笑了起来:“这便是我解不开的心结。”
像哭一样的笑脸。我转过脸不忍去看。
“少爷,夫人本来就有心脏病,那次不过是心脏病发而已,谁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自己想不开呀!”杨伯把车开得很慢,终究也回到了萧家。
“杨伯,你进去看徐捷有没有安顿下来,我和乔有话要说。”他清冷地吩咐着。
杨伯还要说什么,萧尧径直转过脸对着车窗不理他,犹豫了会儿,他终究打开车门,直接淋着雨缓步走进屋里去了。
衣服湿掉黏住皮肤,这种感觉不大好受,动了唇,话到达嘴边又咽回去。
他下了决心要把话说完,我不识趣的打断貌似显得很失礼,把半湿的浴巾放他肩上:“你也擦下吧,你身体本来就不大好,我怕你又要发烧了。”
萧尧回头看我一眼,眸光里闪过的不知是什么,对我轻摇下头,很快又回身还把车窗摇下来,雨水被风带着飘了进来,他短碎的发梢沾染了水珠。
“那次在学校里,我看见晚汐衣冠不整的从我爸的车上下来。”
差点都忘记了晚汐和他是同校的,不过是学姐和学弟的身份。“然后呢?”有些好奇内敛的他会怎么做,特别对象还是他偷偷喜欢的人,最后却发现跟自己老爸有染,正常人都会很激动吧。
“当时估计恼羞成怒,因为前不久我才跟她告白过,被拒绝下来以后,却发现她喜欢的人竟是自己老爸,换了谁也是无法立刻接受吧。”
他停住了,忽然问:“介意我抽烟吗?”不等我回话,径直掏出一根烟,点燃放在嘴里,似乎在搜肠刮肚要把沉淀太久的往事一点点捞出来,却又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皱着眉头上前抢过香烟:“你本来胃就不好,还抽烟,把肺也搞坏了怎么办?”
他转过来的脸染起绯红,竟真的发烧了,所以才故弄玄虚非要背对着我。
有些恼怒,转手把烟丢到车外,想也不想直接凑过去探他的温度,还好只是低烧而已,略放了心:“快进去让徐捷给你看看!”
连自己也没察觉,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感情。
他只是看着我,安静的看着。许久,他微微一笑:“发烧这种小儿科不碍事的,我会不药而愈,你忘了吗?”
是呀,如今他的身子动辄便发烧感冒,免疫系统估计和婴儿无异了,难怪他之前有轻度洁癖,恐怕也是因为这样的体质而培养而成的。
“还是找徐捷看下比较好,毕竟他是名牌医生...”有个免费的医生不看可浪费了,啊不,估计徐捷那家伙也会算诊金的。
他长长的睫毛半垂着,上面沾了些水雾,让他的眸子格外晶亮:“你是因为不想听了,所以在转移话题?”
突然有些心虚,忙敛了神色说:“哪有,你继续说呀,我等着呢。”他对我的了解程度快比得过佑笙了,真可怕...
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挑下眉头说:“你真要听?即使是我和晚汐的往事?”
哎呦,突然觉得胃好酸...可我还是不动声色:“嗯,你尽管我,我一点都不介意。”开玩笑,我都要跟他离婚了,还介意个P。
但是心里隐隐萌发出来的不舍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后来不知怎么的,竟传到我妈耳朵里,以致心脏病发...”话尾的音倏然抽空了,像是唐突的演唱,明明该是余音袅袅的乐奏,却突然被卡住戛然而止。
以为要硬着头皮听他和她的迭事,不想他居然跳过直奔主题,而且还是简洁得再没有多余的修饰词。
握起他的手,温度比我的高些,却很干燥。我说:“我觉得真不能怪你,做错事的是你爸,东窗事发是肯定的,只差在迟早而已。”
“不,那阵子我妈情绪便不稳定,听到老公不忠无疑是雪上加霜。事后我们才知道,她竟又开始吃抑制忧郁症的药,这加重了她心脏的负荷能力,最终导致送院不治。可要不是我把事情给闹大了,她不会知道的,那么一切便不会发生。”
吸了口气,很认真的看着他:“萧尧,我真的不恨你,你妈肯定也不会恨你的,放过自己吧。”
他沉吟许久,背后打开的车窗飘进大量的水花,怕他着凉了,装着打个喷嚏。
他很快回神,紧张地瞧过来:“着凉了吗?我们先回屋把衣服换掉再说。”我笑着点头。
萧尧拿起还在滴水的雨伞下了车。我仰视着眼前的男人,雨伞只遮住他半个身躯,而他坚持把雨伞倾斜过来,把我遮得严严实实。
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这是感动吗?还是别的?
轻摇下头,除了感动还能是什么?抬眼看过去,他温暖的笑脸倏然撞进我眼帘,他嘴角弯起美丽的弧度:“乔,我们就这样的生活下去,好吗?把薛佑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