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走进麦田餐厅,便见薛佑笙表情朦胧地凝望着窗外。直至我在他对面落座,他才回过神来,转过脸朝我略略一笑,低声说:“乔。”
他好像又消瘦了些,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宽大。我掩饰难过:“佑笙,怎么越来越瘦了。”
薛佑笙没有说话低头看起餐牌来。
我又说:“佑笙,你晚上在我楼下徘徊是为什么?”
薛佑笙抬眸看我,淡声说:“李雁玲找你谈过吧?”
他见我并不回应,那双清澈的眸子在长长的睫毛下熠熠生辉:“我晚上失眠,出门到处逛逛,可是当我回神时,已经在那里了。”
心里一痛,抿唇说:“你分明不舍得我,可为何还要离开我?”
薛佑笙撇开头。他总是在这个问题上回避。他唤来服务员,点了几样食物,皆是我喜欢吃的。
待服务员退下去,我们都沉默不语。
我以为有很多话要说的,可见面后却发现无话可说。我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心寒呐。
薛佑笙伸手过来,覆在我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挲,缠绵悱恻。他说:“乔,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从新生活,好不好?”
我看着他修长洁净的指尖,径直回答:“好。”
薛佑笙皎洁的面容漫上笑意,毫不意外我的反应,那么笃定。
匆匆填饱肚子,他牵着我的手一路疾走。看着健步如飞的他,我终于相信他真的康复。
他没有开车,领着我坐上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带着我们去到车站,下车交钱,然后直接走进候车室。
我们本就没有目的地,眼见第一班进站停顿的长途车就奔上去。我忽然想笑,多像亡命之徒啊。
在昏暗的车厢里静待出发。他握着我的手很紧,我埋头陷进他的怀里,嗅着熟悉的体香,莫名的安心。他侧脸贴在我头上,鼻息喷洒过来,阵阵痒意潜伏着。
在车子行驶的途中,我们默默亲吻,浅浅的,零碎的。他的鼻尖抵着我的脸颊,亲昵地磨蹭着,我低低地笑起来。忘了多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了。佑笙,佑笙,在心里轻轻念着。这个似月亮般光华清冷的男子。
此刻的他,如镜花水月,让我心驰神往,却是无法掌控。
他忽而悠悠地说起:“如果2012真是世界末日,我们就不会分离。”
我抬头仰视他。他笑得灿烂,极尽明媚。我默默用眼睛为他拍照,用大脑为他贮藏,如果我注定要失去他,那就努力记得吧。呆在他身旁的每分每秒,我都倍感珍惜。
长途车只开了1个多小时就抵达目的地,我们下车时,夜色浓重地笼罩着大地,抬头望天,只见密密麻麻的乌云把天空团团包围,伺机肆虐。
走进最近的一家旅馆,交了钱,登记好身份证,我们拿着钥匙自己上楼去找房间。这是一家相当劣质的民房改建成旅馆,由于靠近车站,所以也深受欢迎,且价格不菲。
开门走进去,黑暗潮湿,最近是暴雨连绵,这里明显没有做好防潮工作。随手关上门,佑笙的吻便铺天盖地地印上来,从额头、眉目、鼻尖、樱唇、下颌,一路往下。当我们倒在那张比单人铺大不了多少的廉价木床时,彼此几乎裸/体了,他呢喃着乔、乔。我从鼻音里发出的嗯,连声回应。
窗外骤然狂风暴雨,闪电劈亮了黑夜,雷鸣打破了沉寂。我睁大眼睛看着身前的男子,他似愉悦似痛苦地蹙起眉头,额际渗出豆大的汗水,沿着脸颊滑落,溅碎在我身体上。
他缓缓张开眼睛,睫毛弯弯地半掩住眸华,里面没有情欲,什么都没有,清澈如溪。我心头猛地一痛,哽咽着喊:“佑笙。”
薛佑笙躺在我身侧,瘦削有力的臂弯拥我入怀,彼此都大汗淋漓,互不相厌地不留缝隙的拥抱。
外面的世界大雨滂沱,犹如我们的爱情,势要堕落至凡间,轰轰烈烈过后,再蒸发消失。
薛佑笙淡淡地笑:“乔,我的身子只记得你。”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李雁玲。我沉默不语,掩埋不愿接受的现实。他不会为我停留了,我们一起的时间如同沙漏,一分一秒地掉落。
他的眼睛轻阖着,面容平静。我亲吻着他轮廓性感的唇,他并没有睡去,半眯着眼睛瞧我,张口说:“乔,别闹。明天一早还要继续出发的。”
我不问他是回去呢,还是到别处。
翌日清晨,天却是晴朗的,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碧蓝。从旅馆结账出来,走到民风淳朴的小镇上,心头欢喜盎然。我们穿着昨日淋湿的衣服,一夜之间才风干少许,贴在身上极为粘稠,但是我们并不计较,就这样狼狈地在太阳底下互相依偎而行。
我们走进一家十分热闹但是卫生环境欠佳的早餐店,在偏僻角落里才有一张无人小桌,薛佑笙要我坐下,他转身去前面买票等早餐。
我惘然地看着挤在人群中的佑笙,我想到另一个人,萧尧,他是个极为洁癖的男子,不会做佑笙所做的事情。却是我即将面对的未来。
薛佑笙偶尔回头和我对视,脸上盈起淡淡的笑意。
我们吃过早餐后,我相信分别在即,拼命强颜欢笑。彼此沉默无语,脚每次迈出去,都仿佛有千斤重,还是来到了小镇的车站。一阵和煦的微风拂过,薛佑笙抬手为我拨正凌乱的长发,眼睛犹如一潭深泉,幽然而静寂,看我的目光都带着冰凉。
他说:“昨晚就当是我们偷来的欢愉,今日梦醒了,消散了。我们也该回到原来的轨道。”
我的泪,就这样无声地滑落。我花了两个月时间淡忘和他的过去,被他轻易清晰回来,却又一夜之间,要我再度退到路人的位置,眼睁睁看他和别的女子白头偕老。
薛佑笙吻了我的额头,微笑着说:“不要伤心,就算我们的身份有所改变。”他顿了顿,回握成拳,用拇指点了下心脏的位置,说:“你永远在这里。”
我哭的不能自已,他给的伤口,永远这样缠绵,让人连恨他,都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