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清晨的风一般都带着清凉舒适,翠绿的树叶也想随之而去,土地上那一片片的常绿,青草的清香扑面而来,清风扑在人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
白洇烛手放在窗边栏上,站在那享受着清风的洗礼,每一缕,都可以感受到生命的气息。
有的时候,她总是在想,黄泉下,还会不会有这样清爽的风,应该不会吧,有的,也只是深入骨髓的冷风。
忽然,在视线之中,一抹蓝色身影闯入,白洇烛微微吸了口气,坐回椅子上,等待着那人。
未琐走上阶梯,二楼处,白洇烛的房门再次被推开了。
未琐看着椅子上那坐得端正的人,面带微笑地说着:“白姑娘,可用完早膳?”
“嗯。”白洇烛轻轻点头,笑道,“未琐姑娘这是要带我去走走了么?”
“嗯,就等白姑娘你呢,教主就在临风台。”
白洇烛微微一怔,轻轻点头,眼眸带笑,目光温柔。
白洇烛跟在未琐身后,向着临风台走去。
下了楼梯后,未琐放慢了步伐,与白洇烛同步而行,一路上,并没有她想像中那样多人,只是偶尔有几个小厮走过而已。
一眼望去,这里有着几座由形状不同的石头拼接而成的小山,石头颜色灰暗,似乎有些许的人为参与,再望去,还有一个池塘,水很清澈,不时还可以看到有些许的鱼跃起摆动着鱼尾,池塘旁的一些垂柳微微弯着,些许枝条落于水中,放眼望,芦苇就在白云之下。
难怪她会一直闻到初夏的味道,似乎与这里的设计和环境分不开。
他还真有心,这就是所谓的魔头居住的地方么?想想以前,她还曾想过一万种他居住的地方,却没想过会是这样与他名声格格不入的环境。
未琐见她嘴唇带笑,打趣道:“跟白姑娘的家比起来,白姑娘大概住不惯这些地方吧。”
“不会,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白姑娘真是谦虚,听闻教主说,白姑娘可是白境国的公主。”
白洇烛微微一笑,语气轻淡,道:“也许吧。”
未琐一怔,随即一笑,道:“白姑娘还真是幽默。”
“姑娘倒不用担心,我并不是要威胁你什么,而且,在这里知道姑娘身份的,也只有教主和我罢了。”
白洇烛一笑,道:“你是魔教的什么人?”
未琐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双手放在身后十指交叉着,看上去有些随意。
半晌,未琐才轻声道:“白姑娘是想问我我是教主的什么人吧。”
还未等白洇烛开口,便听到未琐略带调皮的声音。
“我只是一个属下,只负责执行教主的命令罢了,”未琐接着道 ,“至于姑娘可能觉得的那种关系,是不可能会存在的,毕竟,教主跟常人可不一样。”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未琐略微沉思了一会,道,“几乎那些不好的词都可以用在教主的身上吧。”
她倒是坦率,白洇烛也是一怔,丝毫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
“你这么直说,不担心会被你们的教主知道么?”
未琐一笑,仍是直率,“我只是实话实说,再说,教主也不知道,是吧。”
白洇烛微微一愣,她这话的意思岂不是在说,她未琐相信她白洇烛。
白洇烛只是浅浅一笑。
未琐依旧肆无忌惮地笑着,白洇烛眼眸微微一颤,半晌才道:“你们的教主,会救人么?”
“救人?”未琐忽然觉得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白姑娘,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教主会救人,教主不杀人都不错了,又怎会救人呢?”
白洇烛轻轻一笑,道:“是么。”
只是,干净白皙的面容上那风平浪静的神情,却是心底处似暴风雨翻腾过后的平静。
未琐有些疑惑地问道:“白姑娘,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事么,见你笑得如此……开心。”
“没什么。”
三年前,空在颀姬山救她的时候,不管是不是像他所说的“不过是顺手罢了”,似乎都给了她敢于去弥补她余生最后遗憾的勇气。
“白姑娘,你看,临风台到了。”
白洇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慵懒地坐在桌子上,手中握着一个精致的茶杯,不时轻轻晃着。
那人,身着紫衣,如墨的黑发似瀑布般顺滑,微微勾起的唇带着邪魅,精湛的侧颜像是艺术家精心雕刻研磨而出。
未琐带她过来后便转身离开了,就像她所说的,她只是执行教主的命令罢了。
白洇烛很轻盈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踏上阶梯,眼前那邪魅的人愈来愈近,三年前的那一幕也一直重现。
每踏上一个阶梯,她便会想起些过往。
她回忆起:
他蹲下撩开她左手处的衣衫跟她说,“只要上一些药,便可恢复,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这么胆小。”
再踏上一个阶梯,她忆起:
自己看着他拿出药,否定他,“我不是。”
他把白色的药粉洒落在自己的伤口处,轻笑地说着:“怎么?我没说中么?”
他当时的声音和语气,她永远也忘不了。
再上一个阶梯,可以略微看见坐在临风台空的身影。
再忆起:
空问她:“那你此刻下山是为何?”
师傅带她们下山主要是为了训练她们,不过,当时的自己沉默了老半天,才回答他说是因为办事。
他也不多问,上好药后把她手上的衣衫放下,便坐到她对面处,闭目养神。
她看着他精湛的侧颜,记在了心里。
再踏上一个阶梯,已经可以完全看到空了。
一个片段闪过脑海:
“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他依旧闭目,说:“你别误会,我只是顺手罢了。”
一幕又一幕,似乎,三年前那个夜晚,就发生在昨天。
白洇烛坐在椅子上,坐姿依旧端庄,身子很直却不让人觉得僵硬,反倒令人感觉到大方的气息。
白洇烛看向她,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也不闪避,道:“你找我?”
空神情忽然间有些微微的错愕。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他的语气中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白洇烛微微一怔,清澈的双眸中似乎隐藏着一丝激动。
“三公主别误会,只是觉得你这双眼睛……很清澈,似乎在哪见过罢了,”空微微抬眸,放下杯子,修长的五指放于桌上,“像极了一个人。”
白洇烛还未开口,空清朗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你不是她。”
白洇烛只是微微一笑,眼眸有些黯淡。
半晌,才道:“也不知教主所说的那人,是个怎样的人?”
“罢了,”空语气有些无奈,接着说道,“本座找你来是跟你说些关于盛伊国的事情。”
白洇烛很沉默地应着:“嗯。”
“盛伊国,是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国家了,四大国之一,不过,如今的盛伊国,还没有皇上,目前是由摄政王来掌控整个国家局面。”
白洇烛很认真地听着,忽然想起在君尾山时师傅也曾和她们说过,盛伊国的摄政王,简直是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人才”。
空微低的磁音再次响起,“盛伊国的摄政王,我想你大概也是接近不了几分的……”
白洇烛缕着空刚刚说的话,忽而发现不对。
空话还没说完,便被白洇烛轻柔的声音打断了,“等下!”
“嗯?”
“你昨天不是说要让我参加妃子竞选?”
“嗯。”
白洇烛更加疑惑了,问道:“你不是说盛伊国没皇上么?又怎么会有妃子竞选?”
空单手支着下颚,散漫地说着:“那只是给你设的一个圈套,不过,从昨天的情况来看,你着实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似乎除了白境国外,你对其他的事情,全是一片迷茫。”
圈套?
倒不是她不知道,只是昨天情形之下,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脑子里闪过的一直是空要让她以秀女的身份竞选妃子。
自己竟然连这么低级的错误都犯,这似乎一点也不像她。
空继续道:“不过,给你的任务也差不多是这样子,我们此次说的‘妃子竞选’,既不是盛伊国的皇上,也不是当今的摄政王,而是盛伊国三殿下。”
“盛伊国三殿下?”
这个人,师傅并没有与她们提起过。
在君尾山时,师傅为了让她们不孤身于世俗之外,总会在门前那棵苍年百岁的古树下与她们讲起当今各朝代事迹。
“没错,三殿下和摄政王的性格截然不同,你过后会领悟到的,”空身子微微坐直,“你的任务,也差不多是像‘秀女’那样,参加三殿下的选妃仪式,然后找密道。”
“选妃仪式?”
“你放心,并不是选出他的王妃或者侧妃,只是……”
空忽然顿了顿,看向她,眼眸微眯。
“选出一些看得顺眼,合适的,然后……宠她吧。”
“……”
感受着白洇烛一向柔和的目光忽然一冷,空不禁笑出了声,道:“这你倒是放心吧,白境国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