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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当窗

夏小瑜见赤霄竟然亲自从柜子里取了被单之类给他铺好,心中微微有些感动,忙上前将床单一角掖好了,道:“师傅,小瑜自己来就好。”

赤霄起身四处看了看,叹气道:“这房屋原本是你大师兄平日静修的地方。只是他自从见了翎羽流的柳冰青之后,整日魂不守舍,别说修炼,便是每日例行的功课也都抛的一干二净了。”

夏小瑜见他神色落寞,心中微微酸楚,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好。赤霄兀自站立片刻,见夏小瑜已将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是道:“你初来耀日,第一天便休息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吩咐你二师兄来将一些必要的规矩和入门心法传了你。”他说完这几句眉头稍解,推门跨步出去了。

夏小瑜将背上碧波剑取了下来,试着挂在衣柜的一侧,心道:“杨哥哥衣柜上也挂了这样一柄剑!”那碧波绿光漫溢,隐隐似乎要透出鞘来。夏小瑜坐回床上呆呆看着,忍不住想起这些天的经历,打从遇上自己杨哥哥以来,原来每日平淡的生活似乎就变了呢。自己这些天所见到的山川风景,原先的村子里那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如果此刻去跟苏可儿姐姐说,她一定不会相信,要说我吹牛皮吧?他想到苏可儿,不知怎的心中有些酸酸的。在腰间来回摸了摸,拔出原先苏可儿所赠的那把蝉翼来。他把蝉翼刀横放在双腿上,忍不住用手指去轻轻触碰那刀面,入手柄冰凉凉的,却令他想起来那日与朱猛争斗的情形,那与自己十指交握的小手,仿佛便是如此冰凉,现在却觉得是温暖温馨极了。夏小瑜将指尖在刀面上来来回回摩挲几次,时而傻笑,时而哀苦。蝉翼刀刀面光滑如镜,投影着自己漆黑的眼睛与面容。夏小瑜心中发堵,忍不住轻轻呼出声,他本来念着苏可儿,可话及嘴边,却不知怎的变作了:“爹…娘…”

他原先一直不断的面见新的事物,心中孩子天性,总被这外面世界奇奇怪怪的东西所吸引,此刻难得的清闲下来,不由得开始想家了,索性仰头倒在床上,闷在被子里发着呆。那蝉翼刀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良久,夏小瑜迷迷糊糊推开被子,揉揉眼睛,却见自己左手仍紧紧抓着那蝉翼刀不放,心中思念酸楚却已是淡了许多。小心将蝉翼刀重新插回腰间,又将床上被褥整理了,才向窗外张望,一看之下心中惊讶,自己方才竟然睡了一下午,此刻已经天黑了。

他回头看看床,觉得此刻清醒无比,怎么睡不着,于是将衣衫整理整齐,推门走出屋外。耀日峰树林从生,一派天然气息。夏小瑜在室内闷得久了,此刻呼吸到新鲜空气,心中大是舒畅,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屋前树木林立,左右两条小石径蜿蜒而前,不远处没入树林之中,也看不太清楚了。夏小瑜不敢乱走,想着在山谷时,杨哥哥爬到自家屋顶看星星的那一晚上,心想:“这里这么多树,爬到那屋顶上也肯定看不到星星,我爬到树上去看吧!”

他四面看了看茂密苍劲的大树,觉得有意思极了,于是就近攀上一棵一人来粗的树干。他自小在谷地长大,村中孩子平日无以为乐,便总去比赛爬树。夏小瑜也时时背着爹娘去和一帮孩子们比赛,对于这般也不陌生,三两下便窜到树枝之上,他举手在四面树枝上晃了晃,捡了最稳的一条缓步挪过去,快要爬到树枝枝头上,见到那树枝前端下垂,显然是块支撑不住了,才连忙抱紧树枝不动。树枝晃悠片刻渐渐停了下来,夏小瑜瞅准临近一颗更高的大树,身子犹如猿猴一般轻轻一荡,却是飞身扑到那大树树干顶了。四处张望,发现没有比这棵树更高更大的了,于是顺着向上的枝干爬去,坐到那大树顶端一枝干交接的地方,将自己的身子卡住。他尚且年幼,身子也单薄,无甚重量。大树轻晃几下,已将他稳稳的举在半空中。

天上仍是晴朗无云,繁星闪烁,此刻身处峨嵋峰顶,再看天边星星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了。先前在谷地四面皆有山壁约束,此刻只觉得天地无垠,四周辽阔无边,心中澎湃激荡,只觉得一股气们在胸口,想要仰天大喊一声发泄出去。夏小瑜依着那日杨天瀑所划星宿区域,依次将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分辨清了,发现北方七颗星略呈勺状,心中顿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父亲所留的信中曾言:“天之北方有七星,其形略呈勺状,是为北斗。”又曾嘱咐:“若无事,不如北望北斗。”

夏小瑜将北斗七星看了又看,那七星仍是闪闪烁烁,仿佛对他眨着眼睛。心中想了片刻,疑到:“这北斗星不过就是外形独特了点,跌究竟让我看什么呢?”他摸了摸脑袋,觉得此事现下也想不明白,于是不再去看天上星星,想要回房去睡了。哪知刚看到自己房屋顶上,夏小瑜一个激灵,差点从树枝上摔下来。那屋顶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男子,一身衣衫亮白如雪,肤色竟然与那衣衫如同一色,分辨不清彼此。那人就静静坐着看向天边,似乎怔怔出神。

夏小瑜觉的不可思议,适才自己爬上树来未曾见屋顶有人,此刻不过片刻工夫,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响动,突然想起小时候娘讲给自己的鬼故事,说那些死了的人阴魂不散,每到半夜里总要出来害人,他们走路脚不沾地,无声无息,如果盯上一个人,定然要害他死得惨不忍睹!想到这里,夏小瑜背上冷汗直冒,心道:“莫非我今日是见了鬼了?”他心中害怕,紧紧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那白衣男子淡淡看过来一眼,眼神清澈无比,夏小瑜一个激灵,寒战直冒,好不容易鼓足胆子,哆哆嗦嗦道:“你…你是鬼先生么?”

那白衣男子轻轻摇头,仍是双眼看着天边,并不答话。

夏小瑜心中稍安,心中安慰道:“他一定和杨哥哥一样会飞,从天上飞下来的!一定是的!”心中反反复复说了几次,倒也觉得不太怕了,于是大着胆子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顶上呀?”他心头仍有些害怕,问得无礼,话刚出口就后悔了。白衣男子却没动怒,嘴唇轻动,道:“顾承影,看天。”声音极是优雅,仿佛女子一般,却是言语简洁,五个字便回答了夏小瑜的两个问题。

夏小瑜摸了摸脑袋,觉得没话可说,于是爬下树来,走到屋门口再向上看,那白衣男子仍是双眼看天,一身如雪衣衫轻轻飘动。夏小瑜道:“晚上外边冷,你这样会着凉的!”

顾承影坐起身来,将衣衫轻拂一下,双眼看着夏小瑜,道了一声“多谢”。他眼神清澈透明,直将夏小瑜看得心慌,夏小瑜低头道:“我进去睡觉了啊。”顾承影重新躺回原处,淡淡道:“请便。”夏小瑜觉得奇怪,但心想外面世界奇人异事众多,自己还是不要多问得好,于是推门进屋,将衣衫尽数脱了爬到床上,双眼看着屋顶,一想到那上面睡着一个人,就浑身觉得不舒坦。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安心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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