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消遣我。”古紫梦撅了撅嘴微横了他一眼,优雅地坐上车,往里靠坐,不待饶世君坐定便开始借观赏车内奢华的内饰。“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宾利,只比S80宽敞一点点而已嘛!”她笑语嫣然,语带娇憨。饶世君微笑着任她兴致勃勃地东摸西碰,眼底尽是压抑着的温柔宠溺。
“把你的手机卡给我。”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部手机,向她伸手,“要是有紧急电话就先用这个,你的我拿去修。”
古紫梦微侧着身子,皱了皱小翘鼻,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机卡从8800里利落地拿出来,再装到那部屏幕硕大而没有键盘的手机,喃喃道,“其实,我只要打个电话回公司就行。”
她将那手机握在手里沉吟了半天,也不拨号,反而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饶世君。他挑了挑眉,无声地问。她抿了抿嘴,无心解答。
饶世君恍然,忍住笑,拉过她的袖子,就着她的手熟练地输入一串数字,仿佛那长长的电话号码早就生在心里一样。她抬眼看他,满脸讶然。
饶世君终于是笑了出来,露出好看的牙齿,嗓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低沉,“我天生对数字敏感。”古紫梦刚要开口,手机里传来Grace甜美清脆的声音,“老大,welcome back to Beijing!”
居然是Grace的手机号?!她来不及细想,“Grace,我一个小时后回公司,SBA的情况余景豪还没……”突然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伸过来捂住手机,白色衬衫上闪亮的袖扣晃着古紫梦的眼,她住了声疑惑地看向饶世君,丝毫没注意自己的手也被他紧紧握住。他倾身过来,檀香一样沉稳的香气氤氲而来,额头几乎抵住她的,浅笑着低声提醒:“已经中午,吃了午饭再回公司怎么也得两个小时以后。”
饶世君俊朗深刻的眉目,浅笑微翘的唇角,身上干净清冽的香气,她其实并不陌生,很多时候,他都是对着她温温和和地笑,安安静静地倾听她道来的点点滴滴。可他这低沉温柔的嗓音,深潭似的眼中隐忍的灼热和胶着,却突然让古紫梦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
就那样神色一滞,向后不动声色地避了避,抽出手来交代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司机在专注地驾驶,两人都没再说话。一时间,平稳安静的车厢里弥漫着些许莫名的尴尬。正午暖暖的阳光透过车窗投照在古紫梦的脸上、肩上,她却感到整个脊背都被熏晒得热烘烘的。她不由得低下头去,紧抿着唇,伸直双腿,盯着自己脚上的皮鞋,左手抱臂,右手了无意识地把玩着胸前的珍珠胸针。
“不是说过几天才能回来吗?”饶世君看着她忐忑不安的样子,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车厢内的平静,语调也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沉稳。
“大客户那里有突发事件,就赶回来处理了。你呢?这次美国之行似乎大有收获啊,都有宾利来接机呢!”古紫梦收回视线,稳住心神,转头注视着他,难得地关心起他的工作。
饶世君双眼含笑,唇角却只微微上挑,“准备充分,自然有所收获。至于这车,只是不得以为IDC充充门面而已。”云淡风轻的言语中透着得体的谦和儒雅。这才是古紫梦熟悉的饶世君。
古紫梦错错乱乱的一颗心稍稍安稳,却忽然想起什么,正色道:“你介绍给Top的朗生国际已经成功IPO了,饶氏这次可是实力大增。”
“只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资本运作。”饶世君伸出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掸了掸膝盖处的细小灰尘,表情闲淡。
“恐怕不尽然。”古紫梦歪着头,转过视线,流露出专注思量的神情,“实际上,饶氏此举也迈出了转型升级的重要一步。”
“哦?怎么讲?”饶世君眼中精芒一闪,偏过头去看她,脸上始终荡漾着淡淡的笑。
“现在中国经济整体在向智能化、科技化、环保化转型,虽然饶氏赖以发家致富的制造业能吸纳大量的就业人口并且带动一方经济,但新劳动合同法实施后,中国大陆已经逐渐丧失劳动力低成本优势,要想成就百年基业,向新兴领域突破和加强内部管理是必然选择。从这一点上看,饶氏确实有眼光有魄力。”她深思的双眸满目晶莹,闪烁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智慧之光。
饶世君一向最欣赏古紫梦工作时的专注、冷静和睿智,但此时,聪明的她却让他直想皱眉。
他一瞬不瞬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才道:“朗生国际接下来恐怕要在品牌运作上大做文章。紫梦,你和你的团队要有的忙了。”
这句话显然成功转移了古紫梦的注意力。想到朗生国际,又想起SBA的公关危机,不禁陷入了沉思。
但是,没多久,她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下子兴致勃勃:“咦,你也姓饶,老实交代,你到底和大名鼎鼎的饶氏有没有瓜葛?”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饶世君略侧过身来看她一眼,慢悠悠地轻声问,笑容一贯的温厚挚暖。
“那还用问吗?如果真是,”古紫梦向饶世君的方向靠坐过来,放低声音也难掩雄心万丈,“当然是请你牵线搭桥,帮TOP公关搞定饶氏这个号称中国最据神秘色彩、最难把握的大客户!”
汽车正平稳地钻进一个高架桥下,由明转暗的车厢内,饶世君分明看见古紫梦脸庞晕红,漂亮的双眼中流光溢彩,不由心神一荡。还真不是一般的财迷兼工作狂……
他想着便也说了出来。一手抚额,脸上受伤的表情很明显,“还以为你要我牵线搭桥,帮你搞定饶董事长,做你的如意郎君呢。”
古紫梦坐正身子,笑得很不屑,“切,真是不诚心不厚道!谁不知道饶董事长年事已高,早就开始苦心栽培接班人。再说了,我就是一个红尘凡世中的普通女子,命中注定做不了什么灰姑娘,何必浪费王子的水晶鞋。”
饶世君见她虽然笑颜如花,却语带认真,心里不由一沉,面上倒是丝毫不露声色,只笑道:“谁说你稀罕做灰姑娘,你不早就是‘幕后女诸葛’、‘垂帘皇太后’了?那可是人人艳羡的无冕女王。”
她轻哼一声,面露羞涩,扭头不再理他,“看你这趟美国去的,真贫!”
饶世君看着她羞红的耳廓小巧圆润,一腔深埋已久的话语突然之间像是要从喉咙里喷薄而出。他情不自禁地向她搁在身前的柔夷伸出手去,指尖就要触碰到她雪白肌肤的霎那,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饶世君怅然收回手,双手抱臂,转头看向车外。深秋的北京略显萧瑟,却也在一片灰蒙蒙中蕴藏着一种催人奋进的生机。
“臭丫头,人在哪里?”尤嘉美豪爽的声音从古紫梦的新手机里传了出来,震得她耳膜生疼。一边快速地瞄了一眼半个后脑对着她的饶世君,一边将手机远离耳朵。
“刚到北京,还得回公司。”她声音轻柔,答得简略,暗自祈祷可爱的表姐速战速决。
“注意工作生活平衡啊,古紫梦。上次见你就是眼底青黑,肤色暗沉,知道的是你为资本家做牛做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夜夜笙歌,一夜八次……”
“尤嘉美!”古紫梦急忙打断,果断地转换话题,“‘秋水伊人’怎么样了?”
尤嘉美难得地沉吟了片刻,“还好,我准备在T城再开两家店。你怎么那么久不来练功,彻底放弃了?”
古紫梦又瞥了一眼仍然纹丝不动的饶世君,暗松一口气,“哦,老妖发慈悲,把我的办公室改装了,现在只要在北京,每天中午或者晚上都能足不出户地练一会儿,也就不去给你添乱了。”
“古紫梦,你身边有男人!不然干嘛故意用‘秋水伊人’转移我的注意力?!”尤嘉美的迂回包抄再次奏效,得意而机警的声音几乎穿透车壁。“是谁?不可能是客户,也绝对不是余景豪!是饶世君,对不对?”古紫梦大窘,耳根倏地更加火热,手心泛起一层细密的汗,手机都快抓握不住。司机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紧握,原本平静的脸上也浮现了隐忍的笑容。饶世君却恍若未闻,目光继续投向窗外专注地思考着什么。
古紫梦不善说谎,也没必要,三言两语地解释机场偶遇。尤嘉美倒也没刻意刁难她,“行了,知道是饶世君我也就放心了,免得我老担心余景豪那只大灰狼!有空给我妈打电话报个平安,她念叨好几天了。明晚去接你吃饭。拜拜!”
古紫梦望着手里发出忙音的手机哭笑不得。这个表姐,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打电话也如此。
这才注意到,饶世君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沉浸在回忆里。
饶世君的思绪确实回到三年前。
还记得那是腾辉集团控股的一家珠宝公司新品发布会上,不知哪个公关公司的主意,大规模的模特走秀之后,居然安排了两个妙龄女郎翩然跳起了芭蕾。伴着莫扎特咏叹调 Che soave zeffiretto,二人一黑一白化身两只婀娜优雅天鹅,一举一动都紧紧牵动着在场人的心,当真是“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
两位女高音如泣如诉的歌声中,“黑天鹅”美艳大方,妩媚中透着一股刚强,嘴角噙笑地上下翩飞。“白天鹅”肌肤莹莹赛雪,乌黑浓密的发高高盘起,脸上的表情娴淡悠然,那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匀称的四肢无一不透着超凡脱俗的美丽。是她!他认出了那个曾经在北海道峭壁林立的礁石上纵是茫然无助却照样难掩清丽的她。
就在那一瞬那一间,那种交臂失之而又失而复得的喜悦情绪来得太过突然,饶世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向胸口,一颗心涨涨满满,滚烫地灼热着他的全身。他终于在无欲无求这么多年后体会了那种迫切渴望拥有的浓厚情绪。
但是,节目结束后,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影子,辗辗转转得到的也只是一个被注销的手机号。
幸好,茫茫人海中,又让他遇见了她。
这一次,他决定不再错过。
但她,敬他、信他,眼中却似乎始终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