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等舱的乘客只剩下三三两两。古紫梦还在座位上,右手手肘搭在扶手上支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看着舷窗外不时来往的行李车和摆渡车发呆。
空姐微笑着过来提醒,并把她的拉杆箱轻轻松松拿了下来,眉眼间的隐隐有些得意之色。古紫梦没心思品味空姐的神色,如梦初醒般抓住风衣拉着箱子便往外走。
行至舱口时,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头等舱,终于确信这次原来真的不是梦。
三年了,她在很多个睡不着的深夜或者梦醒后,都曾认认真真地考虑过,有朝一日当真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自己该怎样面对那个男人。设想过千种百种重逢的场面,也早演练过百次千次自己该有的言行心态。可刚才,她对自己的表现真的是很不满意。她是多么希望他看到的是一个早已内心强大、波澜不惊、脱胎换骨、容光焕发的她,可他,似乎早已不记得她了,无论她变得怎样都与他了无关系。
真是幸会。
那一刻,叶宇腾冷冰冰,古紫梦晕乎乎。
飞机刚刚停稳。因为惦记着SBA的公关危机,古紫梦强自清醒一些便急着找手机开机。冷不丁斜插里身旁的男人单手递过来一些东西,赫然就是她的8800和护照。
“小姐在找这些?”低沉的嗓音真切地来源于耳侧,古紫梦被那冰冷的气息吹到不由得浑身一僵,瞬间石化,愣愣地盯着男人手上的东西,忘记动作。
叶宇腾嘴角噙笑,那笑却未到眼底,徒留言语间的冰冷沉稳:“小姐在飞机上还能心无旁骛如此好睡,真是羡慕。”语气生疏的只似陌生人之间的客套寒暄。
古紫梦霎那间便回过神来,故作镇定,避过他的手指接过手机和护照,仰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转而低垂眼帘,尽量笑得自然:“有劳先生费心了。”他眼里尽是平静淡然的冷漠疏离。
原来他不记得她了,原来他早已不记得她了……一时间,古紫梦心中百味陈杂,终是难掩苦涩。
可真是幸会啊!想她古紫梦小心翼翼草木皆兵这么多年,还是中了头奖。居然还遭遇在从东京飞回北京的航班上,历史何其相似!人果然是不能心怀侥幸的,她古紫梦就更不能。用古人的话该怎么形容来着?勿以恶小而为之?千里之堤毁于一旦?古紫梦仿佛连苦笑的力气都被身边男人的强大气场吸走,只觉得密闭的机舱中尽是那人淡淡的烟草味儿,堵得她呼吸不畅。
叶宇腾显然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姿态闲适地坐在那里,静候下机。
古紫梦定了定神,露出七分灯笼袖包裹的半截藕臂,不着声色地把戴有珍珠胸针的一侧风衣领口折进里面,暗暗深吐了几口气,一颗心却始终扑通扑通有如撞鹿。“真是没用!这样的形同陌路,不正是你三年多来求之不得的吗……”古紫梦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别开脸去。
廊桥搭好,头等舱专用的舱门已经打开,空姐开始送客。叶宇腾一手搭着黑色风衣,潇洒起身,昂首阔步走出机舱。古紫梦只来得及瞥见他就要没入通道口的宽阔背影,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凉薄。
到头来波澜不惊,平静无波的却还是他,只是他。古紫梦只觉得晕乎乎犹如置身云端,俯身看去,下面的一切似乎都那么遥远空渺,却又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一脚踏空便可摔得她粉身碎骨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