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欢腾,觥筹交错,歌姬色彩斑斓的衣袖在眼前飞舞着,烛光跳动,闪烁摇曳在酒中。
酒宴之上,一边是手握重权的朝臣们,一边是尊贵骄矜的宫眷,霍去病一概不觉,沉默着独自饮酒,再一次对前来祝贺的人置之不理。他历来如此,谁在乎?
“你说父皇生气了吗?”夷安公主凑到解忧跟前问,自从解忧受伤归来,她这还是头一次主动找她说话。
“生什么气?他高兴得很。”解忧道,“元朔六年大汉丢了翕侯,算是败仗。一连两年终于看到胜利,陛下高兴来不及呢。”
夷安撇嘴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刚才父皇让他跟朝臣讲讲一路上的见闻,大战的经过,冠军侯一字未答,弄得父皇好尴尬。”
“原来你是担心霍去病,我还以为你怕陛下生气伤了身体呢。”解忧有意说道,俏皮的捉弄着她。
“你!”知道解忧戏弄她,嘴角衔着笑意的夷安啐道,“你明知道我担心什么。”
“放心,陛下绝无动气。些许小事都容不下,如何做你的父皇?”解忧胸有成竹说道,而且,即便真的生气了,在不恰当的场合与时机,刘彻也不会表现出来。
她真正担忧的不是这些,而是霍去病的茫然。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原先他也有几分倨傲,倨傲到旁人皆不入其眼,但却神采奕奕目光坚定。而此刻,他的眼中似乎缺失了某种目标信念的存在,全然无神。仿佛坐在酒席上那具行尸走肉根本不是霍去病。
酒醉几分,众人宴饮更欢,只见卫长公主盈盈起身,走到殿中,对刘彻跪拜,道,“冠军侯沙场得胜,本是我大汉朝最大的喜事。素问解忧翁主能歌善舞,才艺无双,不如就请翁主当众献舞一曲,以祝酒兴。”
啪!夷安手一抖,酒爵落到地上,怔怔盯着卫长,又仓惶看着解忧。
四下忽然安静,人们面面相觑,这卫长公主与楚翁主的恩怨谁都知道,即便起初不知,这次仗毙事件后也该知道了。这解忧舞刀弄剑的本事自是一绝,却不曾听说有什么歌舞。朝臣宫眷都等着解忧如何为自己解围。
“哦?解忧意下如何?”刘彻似乎兴致颇高,赞许期待的目光投向解忧。他当然了解卫长刁难解忧的心思,只是这一刻,普天同庆,深明大义的刘解忧怎么可以推脱呢?
唉!这一眼已注定解忧败了。
霍去病也缓缓抬起眼皮,无力的瞟了一眼众人。七千将士的英魂永远留在黄河另一边,他们却要歌舞助兴?可悲可叹!终究没有一个人懂他。
这是怎样的抉择?堂堂翁主竟要如卑微歌姬一般以歌舞取悦众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姑且不论解忧懂不懂歌舞,如若接受是对解忧的绝对侮辱,而当众拒绝本就是对刘彻帝王权威的羞辱。
卫长傲然笑着,她几乎笃定解忧一定会拒绝,以她的骄傲,怎会行这等荒谬之事?她静静等待着,从解忧那冷若冰霜的面容上呈现出极其难堪的表情。都说你识大体懂大义,偏要叫你出丑难堪!
其他人也等待着,看解忧如何巧解卫长设下的局,如何运用她所谓的聪明才智。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赢家的对决,解忧思量再三,终于起身小步趋行至前,对刘彻郑重跪拜,道,“臣不善……”
“歌”字尚未出口,只听见心急火燎的一句插话,“臣有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