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自然知道她呼叫的是谁,也懒得理会,让清溪移了软榻到庭前,准备观看这行刑。这是一次人赃并获的行动,甚至没有经过精心策划。对付某些人,只需要这样的心智。
竹林冷风飕飕,静静等待着酷刑,清溪从屋里取来斗篷为解忧披上。
“住手!”这边卫长的喊声传来,她跌跌撞撞赶来,见到这架势也愣了神,但好在她骄横惯了,“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刑处罚我的人!借你们一个天胆!”
“这?”宫监见这双姝恶斗,她俩都是金玉一般的人物,就算打杀起来也未必有损,他一个不留神只怕脑袋也丢了,便小心回禀道,“回禀卫长公主,这宫女青瑶企图毒杀楚翁主,已被翁主及侍女清溪人赃并获,下臣也是秉公办事。”
“胡说!我的人怎么会去杀那种人?也不怕失了身份,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主仆合谋!”卫长向被几个宦官捆缚着的青瑶使眼色,“你说,是不是这对主仆栽赃陷害你?你是不是好心来探望她的?”
青瑶得了指示,马上恢复了见风使舵的神色,当真大呼冤枉起来,“我就是得了长公主的命令,特意前来探望楚翁主,谁知我刚进来就被清溪逮住,非把这一包附子丢给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被安了个谋害翁主的罪名,我真是冤枉呢,公主救青瑶呀!”
她这一场戏演得极其生动,连软榻上病怏怏的解忧都忍不住抿嘴一笑,缓缓拭去额头的虚汗冷冷的观察她的表演。
宫监眼见形势颠倒,心里又急了,若是不得罪这一个,必然开罪那一个,看那一个杀伐随意的架势可一点也不逊于长公主。
卫长心里得意至极,脸对着宫监,泛着精明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瞟向解忧,挑衅般道,“你说这主仆二人合伙诬陷我的奴婢,毁我清誉,又该当何罪?”
宫监讪讪,又缓缓转向解忧,卑微问道,“翁主,你看,这?”
解忧不紧不慢起身,目光越过卫长,落到青瑶丑陋的嘴脸上,“你再说一遍,是我诬陷你的?是谁让你来这里,谁让你把蜂蜜涂沫在床底,谁让你在壶里下毒,谁让你谋害我?”
青瑶猛然听到蜂蜜之事,经不住惊吓,口中还在声辩,却失了条理。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是谁给你的毒药,谁让你下毒?别人是金枝玉叶,你可不是,邢杖之下,冤鬼无数。”刘解忧一字一顿,语气森冷,目光幽凉。但在青瑶看来,是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的仇恨。小人可以得志,但不可猖狂,猖狂则死。
青瑶的神智瞬间错乱,口齿也不清,“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要杀翁主,药是公主给我的!”
“你胡说!”卫长气急,冲过去乱拳捶在青瑶脸上,“你这个没出息的,我平时怎么对你的?你竟敢反咬我一口!不行,不行,我是公主,不能被你们害了,我要见廷尉,让廷尉审。”
这话一出口,宫监心里叹气,已知卫长输了,也对,这好命的怎么斗得过那苦命的。
解忧目视卫长,带着她多年所受的欺侮,带着她长期积压的恨意,“好!大可以交给廷尉张汤来办。我和清溪主仆二人久居深宫,这生附子是怎么来的,谁带进来的,从哪里带进来的定会查得清清楚楚。就算人心似铁,皮囊骨肉也不是铁打的,重刑之下必有真相。当年废后陈氏诬蛊诅咒皇上,不也是张大人办的?这一桩案子小多了,只怕轻而易举。”
卫长吃了一惊,她本来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在药中放猫腻,谁知被这蠢货坏了好事,如今可怎么收场?张汤其人,对皇族宗室也不曾宽待,她还真没有把握。若是闹大了,父皇必然知道,他虽不会杀了自己,但这长公主的尊荣和宠爱必然失去,出嫁在即,她的名字必然被刻在皇室的耻辱柱上。她丢不起这个人!
她那唇齿反复的个性又表露无遗,想了片刻,心里如明镜一般,对宫监道,“不必查了,既然早已人赃并获,那就按宫规办。”
青瑶听闻卫长不救自己,立刻如疯狗一般反咬,“公主救我!我是为公主做事的!生生死死都是为公主!公主不能不救我!”
这一次喊声更胜方才,凄厉惨烈令人悚然。对生死早已茫然的宫人们将她摁在长凳上,一片竹叶落下,抚过解忧的裙角,没有温度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她冷眼旁观着。很多时候,她竭力把这些不知好歹的对头当牛马鹰犬,当绊脚石,就是不把他们当人。只有这样,她才能下的去手。而这一刻,解忧无比自豪于自己的身份,幸亏她属于特权阶层,幸亏她是。
“你不是很仁义吗?怎么不饶了她?”卫长嘲笑道。
“你什么时候认为我仁义过?你何曾对人说我仁义过?”解忧反问道。
“哼!”卫长怒目而视。
“你该不会幼稚的认为我会饶了她?”解忧施施然坐下,做观刑状,忽而又道,“不过,如果卫长公主开口为她求情,我想,我和宫监都乐于饶她不死。”
她忽然改口,不再坚持去她性命,这让当下众人拿不准她的心思。青瑶一听,呆滞的面目立刻破涕为笑,竟也对解忧生出几分感激。
卫长悚然惊觉,原来她这是要给青瑶施以恩德收买人心。她卫长公主先前做过些什么,青瑶心里是清楚的,怎能让青瑶被她收买了去?原来处决青瑶的命令还得她自己来下。
于是,她果断站出来道,“不必了,这不得好死的婢女就该活活打死。”
那“活活打死”四个字一出口,青瑶的心也死了大半。
得到最好的解决,宫监松了一口气,同情般瞟了眼青瑶,吩咐道,“乱杖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