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的解忧趴在榻上,虽有衡玑开的药方和清溪的照料,却始终不见好转。她甚至开玩笑疑心是哪个曾经的对头收买了衡玑在向自己寻仇。衡玑一怒之下更是不理睬,由得她半死不活趴着。
解忧甚少有如此虚弱需要人伺候的时刻,清溪也做得格外耐心尽力。她所有的要求,无论是否合理,清溪一应俱全,从未耽搁。
青竹制的卧榻躺着解忧苍白羸弱的身躯,然而这清亮竹席下,忽然爬出些乌黑色蚂蚁,起初只是一两只,随后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连串爬在青竹榻上。清溪认真清理了几次也不管用。
这蚂蚁搅得解忧实在难受,她唤清溪到竹楼下方看看。
“竹楼下被人抹了蜂蜜,引来一大窝蚂蚁,捏死的蚂蚁腹中都是蜂蜜,,也未能清理干净,多少残留了些在竹榻上反而招来更多蚂蚁。”清溪迟疑着汇报,唯恐自己的失职惹来解忧不快。
“有人刻意为之。”解忧稍一想,说出显而易见的结论,“蜂蜜正在卧榻下方吗?”
“正是。”清溪苦恼起来,这是有人要伤害翁主呢,“我这就把蜂蜜都抹了去。”
“不必,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就当不知道。”出乎意料,解忧眼波一转。
“可这些蜂蜜会引来更多蚂蚁。”清溪懵懂不解她的意图。
解忧道,“把夷安公主送的香料取来,再有,我的药是你亲自抓回来的?”
这一日午后,清溪一面熬着药一面打着瞌睡。她们这一处不比宫里其他地方,汤药都由自己煎熬,不假他人之手。
青瑶过了竹林,往她们的竹管里轻声踱去。她不曾进过里屋,在周边好好打量了一番才进去。微风拂起帷帐,她觉得屋里阴森森的。心里却鼓足勇气想:衡玑那老东西想必在后堂睡着,就是打雷了也听不见,解忧躺在床上只半条命,唯一活着的清溪也瞌睡去了,这真是天赐的好机会。
青瑶靠近炉子,揭开药壶盖子,将一包蕉叶包裹着的粉末洒入汤药中,她似乎看到解忧吐血而死的情景。
“你在做什么?”厉声从帷帐后面传来,青瑶吓得抖落了粉末,转身欲逃,却见一只手枯柴般的手掀开幔帐,解忧那苍如白腊的脸出现在面前。
解忧分明还在病中,苍白的额头沁出汗珠,一双眼睛却喷着怒火,似要将青瑶撕成碎片。
这时清溪也被吓醒了,见青瑶哆嗦的手中的药粉和主人腾腾的怒气,她明白了八九分。一把夺过青瑶手中的蕉叶,放在鼻尖嗅了嗅,对解忧道,“翁主,这是生附子。”
附子本是燥热之物,常人药用也需谨慎,更何况解忧失血重伤初愈,而生附子更是剧毒,这般投入药中更是包藏祸心,再加诸附子与解忧药中的贝母等药材相冲,如此三条下来,解忧知道,这厮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好你个大胆的婢子,竟敢谋害翁主,你有几条命?”解忧拿出大汉翁主的凌厉气势来,步步逼近她。
青瑶的心已凉了半截,瘫软倒地。
解忧冷笑道,“我这一受伤难为你费心了,竹林和太医监两边跑,那边被我设了卡下不了药,竟敢跑到我的竹馆来。真是辛苦你了。”
清溪本已护主不利,给了这小人可趁之机,忙把宫监请来,准备现下就置青瑶的死罪。青瑶见宫监带着宦官们来了,方知死到临头,开始大声嚎哭,一面求解忧一面求宫监。那凄厉的声音如同猿猴哀鸣,搅得人心乱了,胆小的清溪被吓得后退了半步,却不见解忧有半点动容。
老宫监是见多了市面的,一双势利眼见这小宫女胆敢毒害翁主,知道背后必有主使者,但如今这状况,解忧必然誓不罢休,只好命人将这婢女锁拿下。
“敢问大人,谋害翁主,以下犯上是何罪?”解忧的话掷地有声,只是脸上的虚汗暴露了她的羸弱。
“宫女犯了宫规,就是往饭菜里掺了不该掺的东西,也该当杖责,更何况往药中掺了毒药?”他慢条斯理,三两个指头轻松指示道,“拖出去,乱杖击毙。”
一句话就定了她的生死,青瑶顾不得其他大呼冤枉,“公主救我呀!青瑶是冤枉的!”
她平日仗着卫长的势力没少难为宫中诸人,这一次被解忧治死也难得众望所归,一时间引来不少人在竹外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