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选了我?”解忧讶然,“不是陛下选了我?”
“这没有分别,不论是谁,以大汉的名义,你都只能成为今天的你,”衡玑在她耳边低吟,“一个令天下诸侯闻风丧胆的女人。”
“人为什么要分男女呢?”解忧兀自叹息。
衡玑替她遮掩好伤口,说道,“就如天地乾坤阴阳,男女各司其职相互辅助,世间万物才能井然有序。”
“那上天为何要让我做女子呢?”解忧凝眉道。
“为了让你完成男子做不到的事。”衡玑一面收拾一面说道,“可你总得知道,我们这种人行事果决手段阴狠,一路走来不问宗室不理人言,待人处世严苛残酷,但凡与你较量过的莫不恨之入骨,就算良善旁人也乐于看到你下场凄凉。凡事不可能留下后路,因而世间如酷吏等人多半不得善终甚至祸及妻儿,解忧亦是如此。既已选择这条路,你不该后悔的。”
“衡玑好端端怎么跟我说这些?”解忧冷眼瞧着,“凭借宗室的身份我们比酷吏更能保全平安。”
衡玑缓缓道,“我只想告诉你,你跟霍去病不可能继续这般相处下去。我知道你的所为,陛下知道你的所为,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你刚烈固执如同英豪,有己无人以致与人不和,他们只看到你这个汉室的罪臣之女行为张狂处事苛刻,只看到你引诱将军离间君臣,你身边的人被你伤害,你关心的人被你拖累。没有退路,自然没有未来。”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看怎么看。”解忧扭头,负气说道。
衡玑知悉她心绪为何不宁,继续道,“可你在乎霍去病怎么看,或许有一天会在乎到难以附加不可理喻。而他,迟早也会像其他人那样看你。”
“不可能。”短暂急促的回答更昭显出她内心的不确定,解忧眼神游离在几案的方寸之间,如跳动的烛火般捉摸不透。
“这是命定的结局。纵然他如何不理凡俗不拘礼法,他终归是个人,他有家族身世亲眷族人,他是外戚、亲贵、将军,一人荣辱得失关乎卫氏全族。每个对他寄予厚望的人都不希望你出现在他生命中,只怕他所听到的见到的关乎你的讯息,退一步而言,即便无人对他说三道四,霍去病历来善恶是非分明,黑即是黑,白即是白,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真的能让他完全理解并接纳吗?”
理解并完全接纳,于霍去病于旁人都是无比艰难的抉择。
“早知道了。”解忧似有些不屑,语气中带着几丝寥寥倦意,目光移至衡玑看不到的地方。
“风吹一夜,山花开了六七成,但只有少数会有结果那一天。”衡玑若有所指,她所居之处四下幽静,几杆翠竹,数剪疏风已足以构成人生,本无需那些繁杂花草扰乱心思。
解忧冷哼一声,“倒不如屋外青竹幽幽,连花也不必开,少了无端的想念。”
“别蹙眉,”衡玑猛然提醒她,随即自若道,“你原本就思虑过重,气血不足,此次在冰雪中受冻过久,又有狼毒入体,只怕会留下病根。”
“知道了。”解忧眼皮也不抬一下,心却不经意被刺了一下。
“知道?谁告诉你的?”衡玑警惕问道,她没有教过解忧医术,也不认为解忧有无师自通的本事。
“医书上说的。”解忧胡扯道,胳膊支在榻上,漫不经心玩着手指。
衡玑略微沉吟片刻,又看看解忧,这会她略有倦意,似在闭目养神,心下安然:即便恶疾缠身,解忧也不见得会向他人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