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住她一再的近乎毫无商量余地的恳求,秦彦天嗯了一声,便出了房间。他知道这次她要做的事他绝对放不下心,可那又怎么样,如果再如以前那样找几个侍从看着她,他又能保证她不会再次逃走么?
而且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了,她不喜欢他这样。沉沉地叹了口气,心中的抑郁却没法如此轻易地涌出,依旧聚结在胸口,看来他也要加快对付刘世昌才行了。
……
大清早,路边的行人寥寥无几,而一道倩丽的身影却徘徊在钟府门口。
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家丁将那身影领了进去。
“兰儿,真是你?”钟永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憔悴,不知又是受了什么委屈。
慕兰冲他浅浅一笑,却让她显得更加脆弱无力,“永觞。”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钟永觞疑惑地看着她,示意她先坐下。
慕兰深深呼了口气,理了理脑中的思绪,才一个字一个字脱口而出,“祈年,不见了……”
说完,慕兰眼眶霎时便红了一圈,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彦天怪我没看管好孩子,将我赶了出来,现在……我无家可归了……”
钟永觞倒吸了口气,“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语气中夹杂着一些怒意,片刻后才放柔了声音问道,“祈年怎么会不见了?”
慕兰擦了擦眼角,“我也不知道是谁偷偷将他抱走的……现在祈年不见了,我也没个去处……我……”说着,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涌,直叫钟永觞看得心疼,不自觉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兰儿,你就先在我这住着吧。”
慕兰不着痕迹地抽出手,作势用帕子擦着泪,“永觞,谢谢你。”
钟永觞沉沉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她还是对自己这么客气,依旧将他当成外人了。
“祈年的话,我会派人去找的,你就放心吧。”
“嗯。”慕兰点点头,沉默地低垂着眼,担心祈年是真的,可是这个被赶出府的理由却是假的。虽然她不想骗永觞,不过为了打探清楚情况,她也只能先找个这样的借口待在钟府了。
慕兰还是住在上次住的房间,安顿好了后,前脚刚送走了钟永觞,后脚那钟夫人便笑意盈盈地走来了。
“秦夫人,这么快又见面了。”钟夫人一向亲切的笑容挂在脸上,似是感叹的语气隐隐让慕兰觉得不怎么安定。
慕兰向她扯了扯嘴角,尽量保持着平静,“钟夫人好。”
“听说秦夫人的儿子不见了。可有此事?”钟夫人那好看的眉毛皱了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慕兰点头抿了抿唇,一时没了回应,每每提及此事,她就更想要了解眼前这个钟夫人,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表里不一之人。
“秦夫人不要太担心了,听永觞说他已经派人去帮你找了。”钟夫人宽慰地拍了拍她搁在腿上的手,随即又拧起了眉头,“只是那秦老爷怎么就这么不讲理,竟为这事将你赶出府,这事也不能怪你的。”
慕兰苦笑一声,“也都怪我没看好儿子才这样。”
钟夫人又宽慰了她几句,依旧是那么祥和温柔的样子。
“看你这么憔悴,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晚饭的时候再让丫头来叫你。”
看着那钟夫人端庄大方地微笑,以及最后那抹清丽的背影,慕兰一时有些呆愣住了。这样的人是否是杀害苓香并还嫁祸给她的那个凶手呢!
到了晚饭的时候,果然有个小丫头来敲她的房门,慕兰一看,这小丫头正是一直跟在钟夫人身后的丫头。
“夫人要璇儿来叫秦夫人一起吃饭。”那璇儿眨了眨眼睛,有几分灵气。
慕兰点点头跟着她到了饭厅,此时钟永觞和钟夫人都已经坐下了,见她来了钟夫人立即笑着起身迎接。
“钟夫人客气了。”慕兰浅浅一笑。
钟夫人将她拽到身边的位置坐下,“秦夫人来了正好,一直都是我和永觞两个人用饭,怪冷清的。”
钟永觞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笑着,并未说什么,慕兰仿佛感受到了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只冲他微微笑了笑,便低着头看向别处。
整个氛围都很沉默,只有钟夫人偶尔跟慕兰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慕兰也只是笑笑点点头。
“秦夫人,喝杯茶吧。”饭后,钟夫人又亲力亲为帮她倒茶,倒让慕兰格外受宠若惊的。
“多谢钟夫人。”慕兰捧着茶,向她点头致谢。
随后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尴尬,慕兰望了一眼钟永觞,见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于是开口问道,“永觞,祈年找到了么?”
虽然不怎么抱着希望,不过她还是想知道一下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秦彦天那边怎么样了。
钟永觞抬头望着她,带着几分歉意,“还没有,不过你别担心,很快就会找到的。”
钟夫人笑着附和道,“是啊,秦夫人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家永觞一定会尽力帮你找到儿子的。”
慕兰微微笑着道谢,闲聊了几句便回了房。
这里的夜晚与秦府不同,感觉黑得格外沉重,也许是她心境的问题吧。慕兰努力使自己打起精神,拍了拍胸口,纾解心中的郁气,却始终觉得分外难受。祈年就这样消失了,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而钟夫人这也没什么眉目,那个看起来大方体贴的钟夫人真的是那个背地里阴险狠毒的凶手么?
慕兰叹气一声,整个身子都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望着那泛着寒光的明月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那微微靠近的脚步声中回过神来。
“永觞?”慕兰看着他,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来这里是不是找她说什么重要的事。
钟永觞一直盯着她,那眼眸中泛着些许苦涩与无奈,“这么晚还不睡,担心着凉了。”
经他这么一说,慕兰才感觉到身上有些凉意,刚才真是想得太入神了,到了忘我的境地。
慕兰撇了撇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刚才在想事情,我马上就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慕兰开门进去,却没想到钟永觞也跟着她进来了。
“你是不是担心祈年所以睡不着?”钟永觞问着,目光一直未离开她。
慕兰抿着唇点点头,也不仅仅因为祈年,她方才也在想钟夫人的事,也不知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钟永觞轻轻了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一下子,整个房间又沉寂起来了。
过了片刻,慕兰突地开口问道,“钟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或许可以从永觞这里打探到一些关于他夫人的事吧,毕竟他们也成亲一年多了。
钟永觞顿了半晌,也许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微怔地看着她,最后只淡淡地说,“我也不太清楚。”
听到这个回答,慕兰更为诧异地看着他了,他怎么会不清楚呢,他们成亲了这么久,而且经常出双入对的在街上,怎么会不清楚。
钟永觞有些无奈的顷了顷嘴角,“很意外?”
慕兰没有说话,始终直直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点什么。
“成亲一年多了,我们却从未睡过一张床,外人说我们恩爱,那也只是谣传罢了。”似是一声叹息,却见他脸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刺得慕兰心口微微泛痛。
钟永觞不管她此刻的表情,继续说着,“在外我们也只是做做样子,其实是我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我……这婚姻仅仅是一个空壳而已。”
“永觞——”慕兰看到他眼底泛着淡淡的哀伤。没想到在她看来相敬如宾的两夫妻,实则却像陌生人一般,这样的生活她懂,就如她刚开始嫁给秦彦天时一样,那种排斥的感觉异常的强烈。
这就是父母包办婚姻的恶果,不管这些晚辈自己的想法,一昧地为了金钱,为了势力,或者为了自己未来的构想而白白牺牲亲骨肉的幸福。
钟永觞看着她,这种眼神让她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只是更多了一层无奈感伤,“兰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
慕兰迟疑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永觞,或许你可以试着走近她,我看钟夫人温婉贤淑,是个好妻子。”
当初她也是发觉到了秦彦天的吸引之处,才慢慢走近了他,爱上了他,才让她这段姻缘没有成为悲剧。或许,永觞也应该像她一样尝试着走近。
钟永觞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定格在她脸上,那么深切却又那么哀痛。
“我心里已经有了人,走不进别人了。”
慕兰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有些颤抖,紧咬的嘴唇泛出一抹血腥味,嘴唇上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分担她心上承受的。
他说的那个人是她么?就因为她,永觞的婚姻才变成空壳,而她之前却还感觉自己很幸福很满足。她都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现在她心里只剩下内疚和歉意。
突然,钟永觞握住她颤抖的双手,猛地一拉便将她拉入怀中。
慕兰惊呼着推开他,却被他抱着更紧了。
“就让我抱一下。”轻轻的声音飘荡在她耳边。
慕兰摇着头挣扎着将他推开,喃喃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钟永觞苦笑着将她放开,也许他们再也回不去了,虽然中间他们就分开了两年,然而就是这两年让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而他再也得不到她那样爱慕憧憬的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