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
慕兰坐在房间前的小院里,远远就看见钟夫人神采奕奕走过来,脸上依旧是一抹和善的笑容,慕兰也只得扯扯唇角回一个。
今日一早钟永觞便出门替巧冬的事奔波去了,交代她好好待在这里等消息,只是在房内实在是坐不住,便到院子里散散心,没想钟夫人还能抽出时间来她这里转悠。
钟夫人身边的小丫头端了几盘精致的点心放在桌上,便恭谨地立在一旁。
“秦夫人,我看你最近都不大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忧心的事?”钟夫人一开口便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慕兰笑了笑摇摇头,“没有什么可忧心的,只是拜托永觞去办点事而已。”
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得太多,但是又念及坐在她对面的到底是钟夫人,对丈夫的事肯定关心,便只好如此作答。
钟夫人见她不想多说,便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到钟永觞回府,天色已经黑了,夜空上依稀只有零星的几点白光,冷冷的月光盈满了整个院子,微微有些凉气。
“永觞,怎么样了?”慕兰一见到他,便几个大步上前迎接。
“兰儿,不用担心了,我打听到东城军营那边是霍将军的管辖范围,正好有个相熟的朋友认识那霍将军的李副将,他已经答应我帮我办妥了,明日应该就会将巧冬带出来。”
钟永觞冲她扬了扬嘴角,不过也掩盖不住他疲惫的神色。
慕兰听了他的话也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抬眼满是歉意地看着他,“永觞,很抱歉让你为这事操心。”
“兰儿,无须跟我见外,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钟永觞握着她的肩,眼中夹杂着一些责备,以他们的感情她又何必如此见外。
慕兰冲他展露一个甜甜的微笑,还有知己的关心,心里突然觉得很满足。
……
第二日,钟永觞便带慕兰去了茶楼雅间等候,在钟府里人多耳杂,也怕走漏什么消息,引人猜忌。
正午时分,雅间的门外才传来动静,慕兰蓦地心上一紧,揪着心等着巧冬的出现,不想首先映入眼帘的确实另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钟少爷,你要的人我带来了。”简明扼要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却在视线触及到房内那抹娇俏身影时顿了顿。
“缑公子?”慕兰此时已率先开口,心底微微有些震惊,想来这个泉州真是小,竟然又碰到了曾经的救命恩人,这恩人却还与自己的好友相识。
钟永觞心里也有些讶异,“你们认识?”
缑然豪爽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来话长,你要的人我是带来了。”说着挥了挥手,身后一个小厮搀扶着巧冬走了进来。
巧冬有气无力地看着慕兰,脚下若不是有人搀扶着怕早就摇摇晃晃站不稳了。
“巧冬,你怎么了?”慕兰一看她这个样子,比之前在军营中所见更要虚弱,心中一惊,难道她又自寻短见了么?
刚碰上她的手肘就被她狠狠地甩开,慕兰退了几步,对上她冷冰的眼神不敢再靠近。
缑然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到那的时候,她正被几个士兵……所以才成这个样子……”
巧冬低垂着头,被那小厮扶到椅子上坐着,整个人都打着颤,回想起方才的事来心里就愤懑不平,这就是军营里女子的日子,这也是女子待在军营的唯一价值,而她却是被她最爱的人推进去的。
慕兰紧紧地揪着袖口,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深深的无奈和内疚又包围着她,让她难以自制地小声抽泣着。
巧冬冷哼着,“秦夫人,不用你假好心……”硬生生的字从齿缝中一个一个挤出,冷冽的寒意让慕兰无言以对。
钟永觞无奈地轻叹一声,“这事并不能怪兰儿,你知不知道她这几日睡不好吃不好,整日便为你这事烦心忧虑,托人将你救出来?”
“哟,情郎看不过去了?”巧冬嗤笑道,眼中满是不屑。
“你!”钟永觞面露愠色,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这几日为了救她,兰儿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她却还不知好歹地对兰儿使脸色,他知道兰儿不愿跟她纠缠于这样的小事,可他实在看不过去。
“好了,人我已经带出来了,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办?”缑然觉得再闹下去肯定又出什么事,只好站起来打圆场。
慕兰幽幽地看了一眼巧冬,“巧冬现在这样还是先找个大夫看看,好好调理几日身子,只怕还要麻烦缑公子了。”
慕兰知道若是她和钟永觞来照看巧冬,巧冬肯定不领情,既然缑然曾经也救过自己,应该是个善心人,将巧冬交付给他照看自是再好不过,只怕又是一个人情债要欠他了。
缑然笑了笑,毫不推脱,“秦夫人放心,缑然自是帮人帮到底。”
交托了几句,缑然便叫那小厮扶着巧冬走了,慕兰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
“兰儿,巧冬的事完了,现下你是回去还是?”钟永觞看着慕兰,眼中的光晕闪烁不定。
慕兰沉思了一会儿,才答道,“我想我也该回去了,这几日真是麻烦你了。”
她已经离开三四日了,而且毫无交待,也不知道秦府现在是什么情况,虽然巧冬现在被救出来了,可是她往后的去向也是个问题,若是回去她的家乡惠州再找她叔叔怕是不可能的,而留在秦府也不大可能,思前想后最好的去处还是惠州的醉音阁。而这事又必须和秦彦天商量才能最终下定论。
再次踏入秦府,慕兰走到府门口便被守在门口的家丁径直带入了秦彦天的书房。
她知道他应该等了她很久了,书房内冷凝的气氛显得一切都那么沉重,秦彦天面无表情地坐在榻上,看到她进来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挥退了两旁的家丁,将视线也转移到了别处。
“你找我?”两人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慕兰先打破了这有些诡异的沉默氛围。
秦彦天冷峻的脸没有一丝温度,房外的光晕扫在他脸上的阴影也显得诡秘异常。
“如果没事,那我先回房了。”慕兰见他闷不吭声,心底也有些恼火,一想到巧冬方才的模样,她更加不想和他多谈。
正转身要走,身后却响起那熟悉却分外冷冽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就这么跟着钟永觞了。”
那嘲讽的语气,令慕兰心里压抑住的愠怒又被掀开,他害苦了巧冬却不知悔改,还派人看守她,将她禁足。她只是去想办法帮巧冬而已,而他竟然还扯上永觞,这般讥讽自己。心像被撕裂一般,连最后的一块完整都未剩余,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碎片,痛得心慌。
压制住眼角将要溢出的热泪,慕兰压低声音,“你究竟要对我说何事?”
秦彦天阴冷的眼眸刺穿慕兰的整个身躯,然而最终他越过她走出了房间,没有再对她说一个字,只将她抛在这屋子里。慕兰只觉得心寒得如冬日的风霜,再无半分暖意。
出了书房,慕兰直奔苓香房间,但是却连半个人影也没看见,整个房子都空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慕兰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回到自己房里也不见苓香人影,然而更没见到祈年。
出了房门,慕兰随意逮着一个家丁就问,“苓香此时在何处?”
家丁支支吾吾半晌才答道,“那苓香早些日子已经被老爷赶出府了。”
慕兰瞠大眼,难以置信地呆愣了半晌,揪着家丁衣襟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那老爷将祈年交给谁照看?”
“老爷替祈年少爷请了个奶娘住在西院……”
慕兰慌张地在府内四处找秦彦天,却被管家告知秦彦天方才就出门了,不在府中。抑制着内心强烈的冲动和愤怒,慕兰只得缓缓怒气去母亲那看看,毕竟有好些日子不见了,母亲尚且还不知道她和秦彦天又闹矛盾了吧。
慕夫人正和月香坐在院子里话家常,见了慕兰,眉目间变得更加祥和温煦,忙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看着母亲的模样,慕兰意识到母亲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心里也似松了一口气,若是又让母亲为她忧心,那她这段时日还真是会忙个底朝天。
“兰儿,怎么好几日都未来看娘啊!”慕夫人握着她嫩白的小手,语气中略带着些责备,更多的却是疼惜。
慕兰极力使自己的神情轻松自然,笑着柔声说道,“兰儿最近有些忙,害娘担心了。”
慕夫人微微叹着气,“兰儿若是忙,娘倒是想去你那看看,反正就几步路,只是……”
“只是什么?”
慕夫人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只是彦天要我尽量不要去你那,你若是有空自然会来看我,我便就没去。”
慕兰尽量保持着脸上的浅笑,“彦天也是想得周全,怕兰儿手头有事而忽略了娘……”
慕兰只好勉强想了个理由,她不知道秦彦天为何要阻拦母亲去她那,想必是因为那几日被他禁足,不想母亲看到那一幕吧。现在她和母亲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有的事情都要倚仗着他,所以他说的话下的定论,又怎么容得了其他人反抗。
这次苓香帮她逃出去,直接触怒了他,当下苓香在何处是一个问题,而把苓香再带回她身边又是一个问题。想到这,慕兰不禁眉宇紧皱,心内的思绪都搅合到了一团,犯难得很。
“这几日,也不见苓香过来玩……”月香忽而说道。
“苓香要照顾祈年,怕也走不开。”慕兰只得这样说着,心里泛起一阵苦闷。
“你呀,就想着玩。”慕夫人宠溺地看着月香,月香只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月香和苓香很小就进了她们慕府,一直一起生活到现在,不止慕夫人喜欢她们,拿她们当女儿一般,慕兰也是将她们当成亲姐妹,苓香和月香亦如是。看着月香那调皮可爱的样子,慕兰就想到苓香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心底焦急不已。
理了理思绪,慕兰跟母亲交待了几句便直接去了西院。
现在秦彦天还未回,苓香的事还摸不清底,所以她先抽空去看看祈年的情况,也不知道秦彦天请的奶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照不照顾得了小孩。
慕兰刚踏进西院没几步,耳边就听到小孩嘤嘤地啼哭声,一声一声像针一样刺着她的心,只觉得心里窒息又难受。不禁加快脚下的步子,直冲进眼前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