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铺着厚厚的皮草,一堆篝火驱寒,一个瓦罐盛水,一些简单的用品。那人解下蒙面的黑巾,林清越心惊胆战的看着,深怕那张脸和他的声音一样恐怖。还好,那是一张正常人类的脸孔。她坐在地上,看着那两米多高的身材,身体壮硕的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心中终于稍安,不过是个长得奇特的人罢了。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他们恐惧自己未知的东西,比如说鬼。对于人类本身,远远不如对鬼的恐惧。可事实上,真正能伤害人类的,只有人类本身。就像林清越此刻,当她明白挟持她的只是个长得奇高的人的时候,心里反而能镇定了许多。
那双绿色的眼珠盯着她,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林清越也偷偷打量,他明明长着东方人的面孔,怎么会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或许她不该对一双绿色的眼睛这么害怕,毕竟她不同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不多见,她确确实实见过真正的金发碧眼。但是这双眼睛长在这样一张脸上,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你是什么人?”
林清越浑身一抖,战战兢兢,道:“我……我……”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该说自己是什么人。只是情急之下,可怜巴巴道:“我渴了。”
那人拿过一个破碗,从瓦罐中舀了一碗水递给她,问道:“你是云中侯什么人?”
林清越慢慢赫勒一口水,好凉。她放下碗,想了一下,说道:“我和云中侯的夫人是旧识。”
“只是云中侯的旧识,怎么会住在紫檀苑?”他明显不信。
林清越倒是不解了,她也很好奇:“紫檀苑有什么特别吗?”
“紫檀苑里埋着一个人。”
“什么?”林清越惊惧的从地上弹坐而起,“这怎么可能,洛辰风怎么会在自己的府中埋死人?”难不成她这些天跟一个死人住在一一个院子里?
“你到底是云中侯什么人?”那人脸色阴沉,声音更加恐怖。好在这半天,林清越对他的声音也有了免疫力,没有再被吓得浑身瘫软。
她低下头,仔细思量她跟洛辰风的关系,还真是难以定位。只好含糊道:“他是我……我的表兄。”
“你的表兄?”那人神情很是古怪,“你叫什么名字?”
“林清……”林清越突然意识到,她虽然不是天下皆知的名人,但是这人既有意与洛辰风为敌,想来不是泛泛之辈,就算一时半会不知她的身份,但要追查怕也不是难事?
“林清,我没听说洛辰风有姓林的表亲。”那人眼神凶狠的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实说,别想耍什么花样。”
林清越吓得不轻,连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我家的老仆人是这么说的,让我来云中找洛辰风,洛辰风也没否认。”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她和洛辰风的关系也实在不好说。洛辰风是轩辕朗宇的表哥,她是轩辕朗宇妃子,说是表兄倒是没错,可是轩辕朗宇的身份不是能随便说的,谁知道这个人对朝廷,对皇帝是什么态度。
那人没再说话,解开腰带,就要脱下黑衣,林清越哆嗦着喊道:“你要干什么?”
那人冷厉的看了她一眼,寒声道:“闭嘴。”
他声音本就难听,这冷声警告更让人脚底生寒。林清越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看着他将黑衣解下,里面穿着一身青色夹衣,衣色崭新,布料光滑,还镶着黑色滚边,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腰带,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林清越只是扫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那条腰带上的花纹似乎在哪见过,可是又似乎全然没有印象。不过最惹她注意的是那枚古铜色的腰扣,腰扣成半月形,似乎少了一半,腰扣上刻着规则的鱼鳞纹。
那人将黑衣往地上一摊,倒头躺下,背对她不再说话,看样子是打算睡觉。林清越挪动下身体,听到外面似乎是野兽嘶吼的声音,吓得立刻噤声,把心底那点不安份的念头打消。难怪他那么放心的睡觉,就算他现在放她走,她也不管走。
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洞中也只剩下她一人,只是在瓦罐旁边的破碗里放着两块干馒头。她和衣在枯草上睡了半夜,感觉浑身不舒服。穿着一只鞋,走到洞口。洞外是个不过三尺的平台,距地面大概有两米多高,石壁陡峭,一般的狼虫虎豹也难以企及,倒真是不错的藏身之处。
隐隐还能听见水流击石的声音,循声望去,竟是一股山泉从洞旁留下,她也顾不得寒冷,草草洗了把脸,感觉清醒很多。抬眼望去,零落的树木,裸露的山石,这似乎是一座石山。她疑惑地向上望去,石山上哪里来的泉水?这一望竟是望不到头,看着四周一片寂静,她干净找了角落解决了自身问题。
崖边有一条古藤,一直延伸到崖底,大概是用于上下攀爬。她试着用力拉了两下,韧性还不错。回到洞中将那两个干馒头揣在怀里,睡着古藤爬下。只是她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两米多高的高台,竟然磨破了手掌,感觉丝丝的疼痛。不过此刻她也顾不得这么多,看看日头,再看看山势,就像北方走去。
山路着实难走,再加上她一只赤脚,脚掌硌的生疼。可是她不敢停下,虽然现在大白天,在这荒郊野岭,谁知道有什么野兽出没?虽然是冬季,她却是浑身热出了汗。好多年多没受过这个罪了,走了这么久的路,总算听见点动静,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似乎正朝她这边走来。林清越赶紧找了出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这种地方,就算是光天化日,来人大概也绝非善类。
脚步似乎很杂乱,吵吵闹闹的听不清楚说些什么,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林清越很紧张,若是真的找什么东西,这里也是藏不住人的。她回头四顾,这里根本没有藏身之所,不远处有颗高大的白杨树,可是她根本爬不上那么高大的树木,就是爬上去了,那般光秃秃的枯枝也遮掩不了什么。不顾幸运的是她躲藏的石头后面是一面峭壁,她解下外袍,两对角打了结握在手中。这外袍很是宽大,再加上她当时也是随手拿了一件比较厚实的衣服,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林清越心中疑惑愈盛,竟然是官兵搜山。还是近百名的官兵,到底什么重要的人物,居然动用如此庞大的搜索队?虽然看到是官兵,林清越也没有松口气。自古兵匪一家,尤其在这边远的戍防之地,这些官兵大多背井离乡,再加上现在边防又不太平,当兵的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知哪日命休已。可这般多的官兵,这般有章法的搜山,被发现只是个时间问题。倒不如趁他们还没有走近,先问明来意,抬出云中侯的名头,或许还能管点用。
她直起身子,刚刚准备出声,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她的左肩。她回过头,瞬间惊呼挣扎:“放开我。”
可是那高她一倍的身材,有力的大掌很容易就将她的身体掌控。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正在搜索的官兵,他们立刻一拥而上,把刀叱问:“什么人?”
林清越被人拎在空中,无处借力,只得大喊:“救命啊!”她是受害者,官兵再不济,总不至于都是坏坯子,该有一两个正义之士吧。
可是她似乎该失望了,这些人中的一个小头目连声叱问没有得到回答之后,不耐烦的挥挥手,数十名官兵渐渐逼近,将他们包围在峭壁边。包围圈越来越小,看样子她若不是跳崖而死就是被乱刀砍死,但是现在就连这死法她都没得选择。
就在林清越心中绝望之际,一种熟悉的声音响起:“停。”
看到洛辰风熟悉的容颜,大喊道:“救我啊。”
洛辰风让众人退下,独自上前几步,神色严厉:“放开她。”
绿眼冷冷道:“我要你带上东西来找我,你带这么多官兵什么意思?”
洛辰风冷笑:“你主子让你来找东西,难道没有告诉你,这里什么人不能碰吗?你若是伤了她,恐怕你主子也不会饶了你。”
林清越听的五迷三道,什么东西,什么主子?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不带她多想,绿眼也是冷笑:“只要找到了那件东西,主子又岂会在意一个女人的死活?”
林清越听着心惊,惶恐道:“你主子是谁?”听他们的话,这个主子应该是她的熟人。只是她认得人原本就有限,现在苏昊已死,剩下的似乎只有……不,林清越忙否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轩辕朗宇或许不会对她的死活太上心,但是他和洛辰风的关系一向不错,怎么会兵戎相见?再说了,就算出于男人的自尊,轩辕朗宇也不至于让她这般稀里糊涂的死在外面,死在别人的手中。
不管她心中千回百转,绿眼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拎着她的那只伸向峭壁,绿色眼眸带着冷笑看向洛辰风,满意的看到洛辰风瞬间紧张暗沉的神色。
林清越低头一眼,一眼望不到底的崖下有烟雾缭绕,这一扔下去,十之八九是没命了。她心中紧张,确实没有太多的恐惧,经历的生死太多,心都有些麻木了。对她来说,虽然死亡很可怕,但是生不如死更可怕。虽然她没真正经受过什么残忍的折磨,但是那种惶恐不安的心理折磨却是如影随形般不曾离她远去。
洛辰风似乎在犹豫,他淡淡道:“你如果把她扔下去,你也走不了。”
绿眼淡漠道:“我的命是主子的,为主子交代的任务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洛辰风却是笑出声来:“可是你若是把她扔下去了,你主子交代你的任务你就永远也完成不了了。”
绿眼没料到洛辰风会这么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就在这一是神剑,一阵劲风掠来,林清越只觉颈上一松,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如一片秋叶一般从悬崖上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