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寂寥冷清的街道,林清越和徐夫人缓缓登上城墙。城外一眼望不到头的苍茫白色,渐渐或有几间倾覆的的茅草屋。寒风凛冽,厚厚的锦裘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寒意,呼吸间的气息似乎在睫毛上结成了冰花。她不解的看着徐夫人,不明白她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的景色怎么样?”
林清越抿抿嘴,严重怀疑这位尚书千金,侯爷夫人是太闲了,想来消遣她。她目光冷漠的望着远方,淡淡道:“夫人可爱这北国风光,千里冰封?”
徐夫人抚摸着城墙上的积雪,神色寂寥:“喜欢又如何,不喜又如何?这座城就是皇帝用来囚禁他的牢笼,作为他的妻子,我有什么选择?”
林清越皱皱眉,直言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夫人扬起脸,直视着她,咄咄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清越不禁抚额长叹,颇是无奈:“徐夫人,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信啊?”她真是服了,难道在这位徐夫人的眼中,自己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这也太抬举她了,作为一个红旗下长大的阳光青年,她没有那么阴暗好不好?
“你说多少遍我都不信。你身份贵重,若无十分必要,岂会轻易出京?来的还是这多事之地。”徐夫人咄咄逼人。
林清越突然感到好笑,她似笑非笑:“我身份贵重,既然我身份贵重,你这般与我说话,似乎不妥吧?”
徐夫人一愣,她没想到林清越会以身份压人。她第一次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就被告知她不是一般人,要小心对待。可是林清越本人虽然不算平易近人,却是从来不拿身份压人。有时候想想,这个女人某些方面似乎特别单纯,单纯的连仗势欺人都不会。
林清越说出这话,长久积压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不可遏制,她冷笑连连:“身份贵重!生死荣辱不过是别人喜怒哀乐的随心所欲,这样的身份何来贵重?今日可以被捧得高高在上,直入云霄,说不定明日就会被摔得更惨,低入尘埃还要被人狠狠踩上几脚。”说到狠处,胸口起伏不定,看着徐夫人还不显怀的身材,心中的愤怒似乎不受控制的咆哮而出,“身份贵重,自己的亲生孩子,却只能做他的养母。宁愿让自己的儿子是他和无名氏女人的私生子,也不愿由我这样一个生母,这就是你说的身份贵重吗/?”
说完这番话,林清越突然好想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前倾,全身重力倚在冰冷的城墙上,头脑都感觉有些昏沉,直觉眼前云雾翻滚,眼前一片朦胧。只感觉浑身无力,竟是支撑不住,顺着城墙蹲下。只感觉寒意入骨,抱住膝盖,丝毫温暖都感觉不到。良久一双温热的手将她扶起,淡淡声音传来:“地上凉,你身子不好,受不住的。”
那声音如同黑夜中迸开的烟花,霎那的璀璨却耀亮了漆黑的死寂。林清越迷迷蒙蒙的睁开双目,洛辰风面无表情,目光越过她肩膀,一双眼睛幽深似海,不辨喜怒。她缓缓转过头,看到徐夫人也如洛辰风一般,一对夫妻,相处却是如此的怪异。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情谊的流淌,相互探究一般,盯着对方,似乎是狭路相逢的剑客,在衡量彼此的能力。
这对夫妻好生怪异,他们共同创造了一个生命,却是如此冷漠相对。林清越想要打破这种诡异的氛围,却不知从何下手。
终究,徐夫人耐性略输一筹,她沉了眼眸,冷冷道:“你似乎忘了她的身份。”
林清越顺着她的目光,这才意识到,洛辰风将她裹在一间宽大的黑色披风中,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她不自觉的靠向温暖的源头,上半身靠在洛辰风的怀里,如同依偎的情侣。
当着他的妻子,林清越感到一阵心虚,如同小偷遇到了失主。她直起身子,闪避着徐夫人的目光,虽然那目光没有看向她,她还是感觉到来自心底的审判。
洛辰风没有放开她,淡漠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却带着凛冽的寒意:“我没有忘,不论是她,还是你,徐妍玉。”
林清越骤然抬头,洛辰风怎会用这般与他的妻子说话,抛开感情不说,这个女子现在怀着他的子嗣。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洛辰风怎么看都不像是冷血之人。可是她失望了,洛辰风毫无顾忌的给她拢紧披风,眉眼中说不出的淡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只要你做好你份内的事,你的孩子会平安出生的。”
林清越心中“咯噔”一下,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只是还没抓住,只听徐夫人冷笑一声:“我自然会做好我份内的事情,只是,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怀了孩子。你以为他还像以前那么信任我吗?”
徐夫人的目光转向林清越,似笑非笑:“倒是她,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她吗?别忘了,女人一旦做了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这个道理你懂,他也懂。”
“他是谁?”林清越打断他们,她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是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这种猜测了。她现在的感觉比刚刚发现自己穿越还要惶恐不安,在那个时候,她起码知道当务之急是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被拉入一场生死游戏,却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对整场戏的剧本都一无所知。
洛辰风扶着她,温和道:“我先送你回去,这里太冷了,你的身体受不住。”
林清越想要反驳,可是她看着徐夫人,却没有拒绝。徐夫人面对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展现的温柔,似乎丝毫不在意。就像林清越和洛辰风才是夫妻一般,她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对人家夫妻的爱恋,没什么值得介意的。
洛辰风将林清越扶上马车,他坐在车辕上,取代了车夫的位置,扬起马鞭,缓缓前进。林清越突然拉开车帘,问道:“她怎么回去?”她们出来的时候带了几名侍从,跟在马车后面,那徐夫人岂不是要一个人步行回去?
洛辰风笑容温和道:“她自己会回去,你不要担心。”
他说的太过理所当然,似乎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这对夫妻,到底有什么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