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风带着家小跪在地上,听着传旨内侍尖细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念着贤妃娘娘的赏赐。小孩子的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胜在别致,最贵重的却是给他夫妻的赏赐,绿玉美人步摇,也就罢了,虽说贵重,毕竟是女人的东西。可是定秦剑,那是始皇帝之物,清越只是一个妃子,怎么赐给他这柄剑?
传旨内侍,满面笑容:“侯爷,都说这宝剑赠英雄,贤妃娘娘特地求的陛下将此剑赐给侯爷,可谓是皇恩浩荡啊!这是娘娘亲笔为侯爷题的诗,侯爷过目。”
洛辰风打开蜡封,传旨内侍还在喋喋不休:“陛下说了,他老人家若是龙体安康,一定建一座凌烟阁,凡于江山社稷大功者,皆列入阁中永享供奉。”
洛辰风客气道:“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在下略备酒菜,还望公公不要嫌弃。”
这些客套,内侍见得多了,稍微推辞一下,就乐呵乐呵的接受了。
安顿好了内侍,洛辰风疲倦地揉揉眉心,沉静的看着供在香案上的定秦剑。封寒侍立一旁,看主子直直的看着定秦剑不说话,心里不知是怎么想的?终于按耐不住好奇道:“主子,这剑有什么问题吗?”
洛辰风嘴角勾起,似笑非笑:“你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吗?”
“属下不知。”封寒诚实道。
“据说,始皇帝一统六国,照天下名家,历时三载,铸就双剑,一名阿房定秦剑,一名观台定秦剑。阿房定秦剑作为镇国之宝,埋于阿房宫下,而观台定秦剑,则作为始皇帝随身佩剑,号令天下,所以此剑乃王者之剑。”
封寒不解:“这是始皇帝的佩剑,怎么没有随皇帝陪葬吗?”
“所谓定秦剑,我也只是听说过,并未见过。此剑究竟是不是定秦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它就是定秦剑。”
封寒不解,既然连是不是都不知道,为何却又断然认为它就是定秦剑?
洛辰风转过身,突然问道:“封寒,你觉得林……贤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封寒皱着眉头,斟酌道:“属下随时贤妃娘娘之时,娘娘大多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对于娘娘的为人,属下不敢妄加评论。只是,娘娘一点都不像官家小姐出身,但是也不像是出身贫寒,居于人下。”
洛辰风摇头淡笑:“罢了,原本也不该问你。不论如何,她总不会对我不利。你且下去吧,让莫大叔过来一趟。”
“是。”封寒抱拳退下,掩门之际,看到主子寂寥的背影,手指温柔地划过冰凉的剑鞘,一声低低的叹息透过门缝,轻轻传出。
刚刚转身,就看见莫老头步履匆匆的向书房走来。
洛辰风刚刚端起茶杯,就听到三声叩门声,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试探的喊道:“少爷!”
“进来。”洛辰风起身相迎,含笑道:“我正要着人请莫叔呢,没想到您就来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莫老爷子笑呵呵道:“少爷,赫勒派人来了。”
洛辰风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莫叔感觉不对,他怎么也不问一下临川王派人来做什么。
洛辰风轻轻晃动茶盅,沉声道:“这是皇上赐下的定秦剑。”
“定秦剑?”莫叔神色一凛,他当然知道定秦剑是何物?只是……他皱眉道:“没听说宫中收藏此剑啊?”
洛辰风似笑非笑:“就是没听过,才奇怪呢。而且,此剑是贤妃娘娘所赐。”
莫叔勃然变色,怒道:“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祸害。”
“莫叔。”洛辰风打断他,淡淡道,“据我了解,贤妃虽然识文断字,对这些尘埃之事却不甚了了,她是如何知道定秦剑的?即使知道,一个嫔妃有什么权利将此等重器轻赐予人?”
莫叔神色大变,惶然道:“你是说……这不可能。我们一直小心谨慎,他不可能发现的。”摇摇头,猛然抬头严词道:“你是不是对贤妃漏过什么口风?”
“莫叔!”洛辰风不悦拧眉,“这种事我怎么会漏口风,贤妃一向不喜俗务,怎么会问起这种事?”
莫叔一时无言,一时间陷入沉默。良久,洛辰风叹了口气,道:“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商人逐利,本就如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对了,赫勒的使者有什么事情?”
“听闻天气转寒,赫勒又降大雪,百姓饥寒交迫,日子难熬。赫勒使者是想购买一些粮草回去。”
“他要多少?”
“三百万石。”
“三百万石!”洛辰风微微笑出声来,将茶盅搁在桌上,“这可足够赫勒全族一年的口粮啊。”
莫叔没有接话,这原本也是在预料之中。只是,洛辰风的反应似乎太过冷淡。他试探着问道:“少爷的意思是……”
“卖,当然卖。只是三百万石不是个小数目,我们需要筹措,而且此次交易也不允许赊欠。”
“赫勒恐怕一时拿不出如此多的金银。”
“那不要紧,没有金银,可以用马匹交换,二十石粮食换一匹上等骏马,这个价码不高吧。”洛辰风沉着脸,看不出心中所想。
“是,我这就去办。”
莫叔作揖退出,洛辰风婆娑着腰上的配饰,良久,沉沉叹口气。
“嘭”的一声,灯花一闪,四盏琉璃宫灯将褐色笼罩的帐篷照得通明。林清越放下剪刀,盖上灯罩,悄无声息的坐在木榻上拿起针线,继续尚未完成的刺绣。与她隔桌对坐的轩辕朗宇,听到灯花爆破的的声音,目光从手中的书册移开,看她安静的侧脸火光中闪动。自从他禁止她随意走动之后,她就是这么安静。其实她原本也不是喜欢闹腾的性子,可是这般安静,实在反常。这些日子以来,她偶尔走出帐篷,绝对不会走出十步之外。其余的时间,除了睡觉,就是刺绣女工。事实上,轩辕朗宇很清楚,林清越并不是热衷于闺阁刺绣之类的女人,相比之下,她似乎对舞文弄墨更感兴趣。现在以男子身份宿于营中,怎么反而开始从事女工了?
林清越做的很认真,一针一线,对于轩辕朗宇的注视似乎丝毫不觉。纯白银色底纹,同色银线勾勒的流云纹已初具模型。
“怎么用同样的颜色,不注意都看不出来?”
林清越微微一笑:“我不会搭配颜色,就选了一样的颜色,就算不好看,也不会太难看。”
轩辕朗宇握住她的手,拿起香囊,笑道:“我记得你很会画画,怎么不会搭配颜色?”
林清越放下手中的阵线,笑道:“画画怎么能和刺绣相比。画画只为自娱,好看与否,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这香囊要佩戴在身上的,若是不好看,会招人笑话。”
轩辕朗宇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只有流云也太简单了。”
林清越淡淡笑道:“臣妾原本是打算绣条金龙,隐于流云,只是这对臣妾来说实在有难度,臣妾怎么都绣不好,索性就只绣流云了。皇上乃真龙天子,天下共主,这些闺阁之物岂会放在眼中。常言道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有皇上您在,什么金龙刺绣都黯然失色了。”
轩辕朗宇摇头轻笑,她这番说辞固然是讨好,却也天真。这世间什么真龙,什么共主,如果没有实力,一切都只是虚幻。自古以来,谁家江山千秋万世了,谁的天下没有叛乱?只要有实力,谁都想做上那个位子,只有真正坐上去的人才知道,什么叫高处不胜寒?也罢,她不懂,也未尝不好。懂得多了,心思也就多了,自己可不想每天面对一个心思深沉之人。外面的勾心斗角已经够累了,枕畔就安宁点吧。
林清越看他不看书,转身开始铺床。出门在外,虽说有个王淑媛在,这些琐事却得她亲自动手。好在她也不是真的娇生惯养,基本的生活自理没有任何问题,要不然,两个生活白痴,还真是有些麻烦。
“你很喜欢玉器?”
“啊?”林清越回过头,看着轩辕朗宇手中拿着她随手搁在桌上一直玉簪,若有所思。一时不解其意,只得含糊道:“还好,我也不懂金玉古玩,他们拿来什么,就是什么?”
轩辕朗宇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朕记得那次朕带你出工之时,你还特地去逛了一些古玩店,眼光可挑着呢,怎么竟然不懂?”
那次出宫,林清越“咯噔”一下,心中不觉忐忑。她就是借着那次出宫,给洛辰风传了信息,之后,澈儿就在宫中夭折。虽然此时轩辕朗宇问的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帝王心思,他既知澈儿没死,还特意册封其为诚懿侯,心里到底搭着什么算盘,实在难以捉摸。此刻说起,林清越难免做贼心虚,敷衍道:“臣妾进宫这么久,见过的好东西也多了,这眼光自然也不一样了。只是终究难与行家相提并论,那次班门弄斧,实在惭愧。”
轩辕朗宇不置可否,只是神色莫测的看了她一眼,张开双臂。她跪在榻上为他宽衣,心依旧“砰砰”,解开衣带,手心已然湿润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