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林清越不知怎么想起这句话,自嘲苦笑,领袖将挥斥方遒,她已经没有了书生意气。
少年之时,她们也曾意气风发,畅想未来。后来的现实终于教会了她明白,她不过是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才华相貌见识都属平常,生活也应该是最平常的,勤勤恳恳的工作,换的衣食无忧。将来找一个男人结婚,生子,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没有大起大落的生活,平淡,也许幸福,也许无趣。
可是事事不如人愿,这般诡异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云里雾里,庄生梦蝶说得应该就是这种情况。一直以来,不是没有想过要离开,但是……
洛辰风的提议不可谓不诱人。苏昊虽然死了,但是,他能够成功的混进八服宫,成功的挟持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外族人单独可以完成的。宫中肯定有他的内应,林清越自然不相信这个内应只是单纯的想帮助苏昊实现他的变态心理。现在他死了,她离开了八服宫,该是这个幕后之人大显身手了。
“我想离开,但是我不想一辈子像蝙蝠一样,生活在黑夜里。”林清越喝口茶,,润润喉,感觉舒服了很多,她继续道,“你们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没有明说,相信洛辰风能听得懂。
不过洛辰风显然不愿谈起此事,眼神闪烁,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安排。”
林清越心中一动,如果真的可以离开,那关心这些事除了满足好奇心,没有实在的意义。为了满足好奇心去挖别人不愿启齿的私事,她还没有那么不道德。只是,她犹豫道:“我……如果我离开,会不会连累到三皇子和怡心?而且,皇上似乎知道嗣清就是澈儿,他会不会……”林清越咬咬唇,没有说下去。
“清越,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做出选择,必然要放弃一些东西做代价的。不管是澈儿,还是嗣清,他现在是我的儿子,只要我没事,他就不会有事。至于三皇子,他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别说他现在只是个小孩子,最多就是失宠。怡心公主是抱养的宗室叛逆之女,皇恩浩荡,不会有什么事的?”
林清越咬着唇,沉默不语。这样看来,损失确实不大。但只有她自己清楚,体弱多病的皇子,年幼无力自保,如果失去了母亲的护持,再失宠于父亲,他长大的机会其实微乎其微。
马车停下来,洛辰风拿起一件披风将她罩住,将她扶下马车。一名青衣短褂,店小二打扮的男子赶紧迎上来,陪笑道:“客官几位?住店还是打尖?”
“这么晚了,当然住店。你去收拾三间上房,把饭菜一并送来。”
“好嘞。三间上房。”店小二欢快的唱诺,又转过头殷勤道,“客官这边请。我们这的房间,在伊川那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保证让客官您满意。”
林清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四下打量。这是个热闹的集市,不明白洛辰风为什么会选这么热闹的地方落脚。客栈的名字也很不错——雁归客栈,比起悦来,宾至如归之类的含蓄了很多。
进了房间,小二去张罗饭菜,林清越解下披风,打量屋子,很干净。看到洛辰风关窗户,心下更是疑惑:“你是怎么带我出来了的?”这样子不紧不慢,她的身份似乎不该这样啊。
“一会儿用过饭,我让带你家给你烧桶水,你好好清洗一下,早点休息。”洛辰风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仔细的检查房间,像个尽职的保镖。
“洛辰风。”林清越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叫道,“不要把我当傻子,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你看清楚,我不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公主,你也不是万能的王子。我们都现实一点,好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或许我帮不上忙,但至少不要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稀里糊涂的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卖我的人是谁。”
林清越似乎耗光了所有力气,胸口剧烈起伏。她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大声说话了,肺活量还真有些送不上。不过憋了这么久,说出来痛快了许多。至于洛辰风,如果他还是不愿意说,那她也只能笑自己自作多情,不自量力了。
洛辰风被林清越突然爆发的怒气吓愣了,她从来不是易喜易怒的人,这般大的怒气,先是怒到极致,忍无可忍。林清越扶着床柱,剧烈的喘息。身体隐隐的疼痛,像是一只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肌肤,轻微广泛的渗入骨头,全身顿时有说不出的疲惫倦怠,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让她禁不住颤抖,手指无力的把着床柱,支撑不住,顺着床柱软软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洛辰风顾不得她还在生气,赶紧将她抱上床,盖上棉被,林清越的身体却抖得愈发厉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牙齿紧要,却明显的发出“嚓嚓”打颤声。分明额头上渗着汗,却像是冷到了极致,手指紧紧抓住棉被,耗尽力气一般,指节都泛着青色。
“来人,小二。”洛辰风奔到门口,声音几乎要将整座客栈真塌,“小二,快,去请大夫,请这里最好的大夫来,快!”
小二被揪着衣领,吓得磕磕巴巴:“客……客……官,您……您先……放……放开……小……的,小的这……就……就去……请……请……大……大夫……”小二几乎被凌空提起,衣领勒住脖子,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
“扑通”一声落地声,终于惊醒了迷乱中的洛辰风,他回头一看,林清越狼狈不堪的跌落于地,被褥凌乱,鬓发披散,浑身还不住的颤抖。他一把甩下小二,奔至床前,将混乱的女人抱在怀里安抚。小二好不容易的了自由,如蒙大赦,一溜烟跑的不见踪影。
“抱紧我,好冷。”林清越神智似乎有些不清,紧紧抓住跟前人的衣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鬓发散乱的粘在脸上,拼命地往男人的怀里钻,汲取温暖。
洛辰风慌乱的不知所措,只得紧紧抱住怀里的人,用尽全力,仿佛要把她的骨骼碾碎一般,嘴唇不自主的吻上她沾着鬓发的额头,心里懊恼的无疑自拔,浓浓的怜惜荡漾开来。
或许是那双手臂太过有力,她的骨骼够泛起生生的疼痛。这种疼痛却又带来一种莫名的快感舒适,减轻了啃噬的痛苦,她渐渐平静下来。
洛辰风感觉到怀里人渐渐柔顺下来,低头一看,她似乎经历了一场酣战,浑身濡湿。她此刻脸色苍白,唇色都是苍白冰冷,疲倦的阖着双目,长长地睫毛投在眼底,一片暗暗地青影,愈发显得柔弱可怜,仿佛一捏就碎。
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拨开脸上的乱发,才发现她的脸很瘦,巴掌大,尖尖的下巴,颧骨都明显凸起。再抬起她的胳膊,瘦弱,戴在手腕上的珠串甚至毫无阻碍的套过肘部,距腋窝不到三寸。
心不禁泛起丝丝疼痛,记忆中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记忆中的她是丰腴圆润的,这般瘦弱,哪里像是生育过一个孩子的女人。虽然刚从赫勒回来之时,她大病一场,瘦了很多,病愈之后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起码没有这般的孱弱,简直就是易碎的琉璃娃娃。
不敢再想下去,洛辰风招来店家女人,让她帮林清越换身干净清爽的衣裳。小二领着大夫已经到了。
小儿似乎很怕洛辰风,给大夫指了一下就不肯再往前走了。洛辰风只得亲自将大夫请进房间,蚊帐已经放下,大夫只看到一只细弱手臂搁在外面。双指搭上脉搏,闭目凝神。
不一会儿,睁开眼睛,却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洛辰风心中一冷,禁不住问:“大夫,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
大夫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洛辰风,再次搭上脉搏,闭目不语。好一会儿,竟是长长地叹口气,神色中竟带着怜悯。
“她这样多久了?”
“这……”洛辰风无言,他真不知道她这样多久了,虽说宫中也有消息传递,毕竟阻碍太多。而且这样的事情,清越必然不愿别人知晓,他又从何得知?
“从脉象上看,已经有两年之久了?”老大夫抚须皱眉,“这种药极为罕见,只因此药所需的两味药材所隔极远,且此药没有太大作用,所以一般很少有人会用。”
“到底是什么药物?”洛辰风没耐心听老大夫在那卖弄。
老大夫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听得此话,微微摇头叹息道:“其实只是一味迷药,只是它与一般迷药有所区别。一般迷药是用之时才会有效果,一旦停用,则没有任何不妥。而这种迷药却会留在人体之中,时日长久。情绪波动,或是其他原因,都会引起幻觉,而且长久以来,就会使人消瘦,疼痛,痛苦不堪。”
“那有解药吗?”洛辰风拉住老大夫的袖子,一脸惶急。
“哎,据说此药是由七色彩虹的花瓣和苗疆的一种宁神草制成,不是没听说有什么解药。老夫开些安神静气的补药,让夫人好好休息,不要劳神。”
“七色彩虹?”洛辰风不可置信,“那……那不是一种……”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不错,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催情花。听说多生长在北地,极为好看,让闻者情欲大动,不能自已。可是与苗疆神山中的宁神草混合使用之后,就没有催情的效用了。就成了一种置人幻觉的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