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么不情愿,林清越还是跟着去军营了。她骑在马上,意气风发。想象一个长期坐牢的人突然有放风的机会,是多么兴奋。骑着高头大马,万众瞩目,众星捧月,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爽。虽然万众捧得不是她,甚至不喜欢她,觉得她玷污了他们尊贵神圣的皇帝陛下。不过林清越并不难过,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堂堂一国之君都不怕,自己一介小女子又有何担忧的。
一路上,林清越像个好奇的孩子,四顾张望。这座边城比起她所熟悉的山村小镇,这里简直就是史前文明。主要建筑一茅草屋和帐篷为主,人们的衣着也是仅能敝体,最普遍的装饰纹路是颜色各异的补丁。即使这样,老百姓还是热情的表达对皇帝深入骨髓的敬畏与忠诚,这让林清越百思不得其解。最起码现在锦衣华服的她,对这位皇帝没有什么赤胆忠心。
真没意思!林清越跪坐在轩辕朗宇的左侧,看着场地中央两名士兵表演相扑。天子巡营,这对士兵来说是加大的荣耀。军中校尉以上的军官全部作陪,按照等级在御座左右长长地坐两列。士兵们也卯足了劲的表演素日的训练成果,期望被天子看重,一朝鱼跃龙门。林清越开始还兴高采烈,没一会儿就腻味了。她本身没有官职爵位,不过是占着帝宠,才能列席这样的场合,是以座位席次都有些不伦不类。虽说是在皇帝左侧,说好听点是陪同圣驾,说难听点,在御座上的除了皇帝,就只有侍奉太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清越不习惯跪坐,平日里她都是坐在椅子上的,后来才听说那不叫椅子,不过叫什么都没关系,能坐就行。现在这军营之地,当然没有这么多椅子,示意大家都席地跪坐。看着大家君臣同乐,一片和谐,林清越努力让自己保持端庄。
“你不舒服吗?”
林清越看着貌似很关心的皇帝,嘴角上弯,可怎么看都不像在笑,她低声道:“我没事,就是坐得太久,腿麻。”
不知为何,轩辕朗宇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他疑惑道:“腿麻?”似乎林清越腿麻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清越愈加尴尬,感觉脸皮都有些发烧。她低头道:“我想先回去,可以吗?”
轩辕朗宇一愣,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很没常识。准确的说,没严格的尊卑观念。就如她素日表现出来的尊敬,也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不是对天命的敬畏,就如她看他的眼神,其实与看小安子没有不同。轩辕朗宇眼神扫视,看到他那个表哥虽然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可是绷直的身体随时都处于戒备状态。他突然愤怒起来,这个女人若是看所有人都一样也就罢了,偏偏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她自己都不知晓的依恋,虽然很淡,也足以让他恨欲发狂。
林清越惴惴不安的看着轩辕朗宇脸色渐渐阴沉,似乎也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为尊者在,她独自离去,岂不是大不敬?她心中焦急,一时不知该如何补救。却听到轩辕朗宇淡淡道:“小安子,你陪欧阳公子四处走走。”
林清越觉得自己在做梦,轩辕朗宇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只是专注的看着校场中的表演,林清越觉得自己多心了。想想轩辕朗宇对她其实挺不错的,一些小事总是顺着她的,这样的事也真算不得大事。
跪得太久,要不是小安子机灵,她恐怕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个四脚朝天了。她几乎是倚靠在小安子身上的,双腿酥软无力,走一步都哆嗦。她表情痛苦,一步步走远,浑不知身后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暧昧至极。
走了一会儿,血液循环总算畅通了。林清越在有些空荡的军营里横冲直闯,蹦蹦跳跳。值守的侍卫虽然不认得他们,但是小安子的衣服就是标志,当然没有人来不要命的来赶他们。
林清越好奇的看着一座座大帐,突然惊呼道:“咦,这里怎么会有女人?”她的惊呼声不小,追着她小跑的小安子也吃了一惊,临近的侍卫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确实是一个女人,穿着灰布薄衫,正在弯腰洗刷着什么。离得太远,看不清相貌,不过侧着身子。在这清一色男人的军营了,有这么个女人出现,那不是兔子进了饿狼群吗?没等林清越问话,一名侍卫已经去赶人了。
侍卫气势凌人的训斥,那女人低着头,怯怯的辩解一两句,活生生的一幕恶霸欺民。林清越叹口气欲走过去,小安子猛然伸出手臂,劝道:“欧阳公子,咱们去别处看看吧。别让那等贱妇冲撞了您。”
林清越不解,好好地一个太监怎么骂人“贱妇”?要是往日里,她就是不明白不高兴,也会乖乖走开,毕竟闲事不是好管的。偏偏她被轩辕朗宇拘的久了,猛然间看到这样的热闹,岂有不去凑一脚的道理。
于是,她不顾小安子的阻拦,一意孤行的要过去。小安子终究拗不过她,只得小心的跟上。如果林清越能未卜先知,她一定把自己那点好奇心和善心掐死在摇篮里。事实上,她没有,所以她只能随波逐流,悲剧还是喜剧全部由别人导演,她只是一个小角色。
“怎么回事?”林清越开口问道,那个女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虽然不是我见尤怜的楚楚动人,倒也颇有几分姿色。
“公子,这是随军的女子,平日里工作都有安排,这个时辰她们是不应该在这里的。”那侍卫等级太低,不是林清越的身份,也明白她是个贵人,冲撞不得,是以客气解释。
“哦。”林清越点点头,她怎么就那么糊涂,在军营里出现的女人,还穿的这么寒碜,明摆着嘛。不过她看到了,也不能视若无睹,淡淡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必……啊!”背后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林清越尖叫出声。
只见那侍卫抽刀出鞘,刀起刀落,一抹鲜血飞溅开来,后面那个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一只手臂自腕处齐齐削断,吓得林清越一时出不来声。她的背部虽然疼痛,还不是不能忍受。凭感觉应该是尖锐的东西刺入,并不严重。
众侍卫闻声而来,小安子大声的喊着御医,没人管那个断了手的女人,围着林清越戒备不已。可是还没等御医赶来,远处一片厮杀声起,在场之人莫不大惊失色,那是校场。这里的侍卫莫不是身历战争,当然听得出来那决不是自己人的独角戏。
惊愣失色只是一瞬,所有人在反应过来之后,皆执兵器向校场涌去,包括奉旨陪她的小安子。一站眼的功夫,除了远处的厮杀声,这里只剩下她和歪坐在地上,狠狠瞪着她的那个女人,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让林清越不觉打了个寒战,莫不是自己与她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