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萱脸色一白,喃喃道:“不、不可能……石家重信,与你谢、谢家不同,他们断然不、不会如此的……”
谢安然眼神复杂,似乎对她充满无限怜惜,又似乎对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恼火,改而抓住她的肩膀,咬牙切齿的说道:“子萱,你何必自欺欺人?我谢家现下是不如石家有权势,可不管怎么样,那是太后的指婚,他石家怎么会违背?”
此话一出,江子萱一改方才那可怜的模样,冷静的看着谢安然,道:“若、若他慕国婚,当初……就不会上我、我家中求婚,更不会……屡次三番的拒、拒绝长笙公主。石家,不是谢家,你……莫要以己度人!”
她话落,换成谢安然的脸色惨白,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轻声问道:“子萱,你还在怨恨我吗?”
她摇头,她对他已经无所谓怨恨,怨恨那样的感情太沉重,就像她对江月红一般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要对方付出代价。这样的沉重,多了她是无法负担的,他既然与那件事情无关,她又何必对他有怨恨?
可是,这样的答案,显然不是谢安然想要的,他一下变得激动起来,长臂一伸便将她搂在了怀里。
“子萱,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父亲也后悔当初的决定。我们和好吧,好不好,和好吧……”
江子萱自是不愿意与他如此亲近的,她想要推他,可他到底是个男子,即便平时不习武术却也足够将她的双臂钳制住。
无奈之下,她抬起了腿想一脚将他踹开,可是她与他贴得实在是太近,根本无法踹到他,她只得退而求其次,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面。
他脸色乍变,吃痛非常,却并不松手,反而将她越搂越紧。
“子萱,你打吧,我由你打,等你出够了气,便不会再恨我了……”
“是我谢家识人不清,现下我们已经知错,长笙也好,你二姐也罢,都不如你,都不如你……”
“子萱,我已经想好了,就如同你所说的,江月红做下那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轻饶,等她生下孩子,我自会将她绑起来任由你处置。”
他说着说着,声音从起初的高声咆哮变成了现下的轻声呢喃,低沉中带着几分沉重的忏悔和痛苦。
江子萱心下黯然,悔不当初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无力,就像她之于谢安然,石尉寒之于她……
他们几人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中,拥有的时候不以为意,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对方的可贵。
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念在旧情的份上,当江子萱面对极度悔恨的谢安然时,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没有如同方才那般抗拒他。
“安然,你……先放开我,我们坐、坐下来再谈吧。”
谢安然摇了摇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滔滔不绝的叙述着他这些日子以来所遭受的煎熬。
“子萱,我好后悔,若是能从头来过该多好?我定然会光明正大的行事,不让江月红抓到把柄,也会努力出仕,不以国婚为踏脚石……”
江子萱暗叹,谢家因为慕国婚而落下了远世交的恶名,到头来,长笙公主却一心挂着石尉寒,他们谢家的所有辛苦皆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在反思江月红,当初谢安然利用江月红,结果到头来,却反被江月红所操纵,累得他谢家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重重打击下,一向是天子骄子的他怎么能受得了?
江子萱隐隐明白,他现下所祈求的并不是她的感情,而是她的救赎。在他看来,似乎只有她再接受他,所有的痛苦才能慢慢被洗刷掉。
思及此,江子萱越发觉得谢安然可怜。看着脆弱无比的他,她不由想到了石尉寒,石尉寒比他小了几岁,却能够奋发自强,不走家族安排的便宜路径,独自到沙场上面拼搏……
她不觉笑了起来,石尉寒真的是个伟岸丈夫,也难怪长笙公主对他心心念念……
她这刹那的表情一下被谢安然所抓住,谢安然的脸色变得铁青,道:“你可是在笑话我?”
“没,我、我只是想到了尉寒……”
她话出口,方觉得不妥,却已经难以收回。
谢安然冷冷看着她,半响后忽然笑了出来,道:“子萱,你怎么能够和长笙那个下作的女人一般,将心思都放在了石尉寒的身上?”
谢安然现下这副模样,分明是怒气爆发的前兆,江子萱手脚并用开始挣扎。她的两手死死撑在他的胸脯上,欲拉开两人的距离,她的腿脚也无目的的乱踢着。
可谢安然就好像凛然不动的铁人般,钳住她的臂膀丝毫没有放松。
她挣扎着,忽然发现面前一黑,不由大叫出声,嘴唇却被他霸道的含住。她张嘴去咬他,没有料到,被他得了机会,一把钳制住她的下巴。
她的双手开始捶打他,眼中泪珠滴了下来,真是后悔今早出门的时候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是去了石家而不带她随从。现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相比她的痛苦,谢安然似乎很享受与她的亲密,他吻着她,不放过每一个地方。
他的一只手,慢慢在她的腰际游走,似乎不再满足于这般的搂抱和亲吻。
感到他呼吸急促,身体温度不断上升,江子萱虽然不太明白,但本能的感到了害怕,真希望此刻有人能够闯进来,哪怕是将这不堪入目的场景看去,也好过让她承受他带来的屈辱!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求,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惊呼。谢安然回神,终于放开了她。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门口的人便不可思议的说道:“三娘?可是你?”
江子萱的身体一震,几乎不敢回头,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来的人,怎么会是石尉寒的母亲?这让她以后……
她不回头,石夫人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扭转向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江子萱是满目的氤氲泪水,而石母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愤恨,想也不想一把甩开了她,道:“亏得我儿时时记挂着你,你竟然趁着我儿不在京城的时候与谢安然私会,真是……”
后面的话,石夫人并没有骂出口,她一贯有好的素养,此时即便气急也只是脸颊胀红,咬牙切齿而已。
“不、不是的……我不、不是自愿的……”江子萱怕了,想要去拉住石夫人,给她解释清楚。
哪知道,石夫人嫌恶的避开了她,道:“还敢狡辩?你若与谢安然没有私会,怎么会在这里?这京城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道这是谢安然的产业,你若真对我儿有心,难道不知道避嫌吗?你若不来这里,怎么会有方才的一幕?”
说着,石夫人不欲多留,好似此地有瘟疫般,疾步往外面走。
江子萱上前,欲追出去,谁知道,谢安然却一把拉住了她,道:“子萱,你何必呢?石家一心要石尉寒娶长笙公主,现下正愁着没有一个适合的借口与你退婚,你以为你的解释他们还会在意吗?”
江子萱怔住,若真是如此,那她解释不解释都已经无所谓。
谢安然见她不动,又想上前搂抱她。
却被她一下挣开,在他来不及反应时,她举高了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冷冷看了他一眼,使得他不敢再纠缠。
可是,等她摆脱了谢安然再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石夫人的影子?
她有刹那的茫然,站在街头看了许久,风一吹,萧索无比。这才回了神,虽然知道谢安然所说的话可能是真的,石家正愁找不到借口与她退婚,今日的事情刚好称了他们的心,她此时上门解释不过是枉然,无异于自取其辱。
但是,她不想就此放弃,在她好不容易意识到石尉寒的好时,却要与他擦肩而过。
她急急忙忙上了马车,命车夫速速赶到石家,马车一路飞驰,险些撞到了路边的行人,她却还是嫌慢,只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立时飞到石夫人的面前。
眼看着就要到石家,她的心还没有放下来,马车便停了下来。
她心里恼怒,掀开车帘对车夫道:“作何不走?”
“小姐,前面有官差传旨,路都已经被官兵围了起来,哪里还能走?”
闻言,江子萱霍然抬头,见到前面一排长长的队伍,身上穿着暗红的衣服,可不就是宫里传旨报喜的人?
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指甲掐在了肌肤里,心里还是抱着一分侥幸,走出了马车,一步步向着石家大门靠近。
透过层层人墙,她看到了跪在门口接旨的石家众人。
随着传旨官一声‘今特将十一公主长笙指给石家大郎为妻,钦此!’后,石老爷和石夫人口头谢恩,石老爷双手高举将那份懿旨接了过去。
一时间,江子萱只觉得手脚冰凉,四周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