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御林军与石府的家丁动起手来,刀剑从来无眼,公子旭害怕伤到自己,急急后退,不想一下撞到了人。他扭头看去,竟然是满脸沉稳的石尉寒。
石尉寒也不管前面的厮杀,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一径看着他,看得他十分不自在,大有想要闪躲的冲 动。
好半响,公子旭方才低声问道:“大郎,你看我作甚?”
“公子,你可听过苦肉计?又可曾听过假戏真做?”
公子旭愣住,先是没有明白石尉寒话中的意思,待他想明白后,满眼尽是复杂,沉吟片刻,才好似做了重大的决定般,微微颔首,道:“那高人所说不错,大郎今日定能辅佐出一代明君!”
闻言,石尉寒笑了起来,大有冰雪融化,万物复苏之感,看得公子旭半响回不了神。
双方虽然已经动起手来,但御林军根本无法施展出实力来。厅中宾客大多是天潢贵胄,也有小部分是石家阀门出身,伤了哪一个,后果都不是御林军中这些将士们能够承担得起的,所以他们鼓励良多,动起手来畏首畏尾。
反倒是石家的家丁和石尉寒手下的几个将士,凶猛无比,可以说以一抵十,双方纵使人数悬殊很大,却也成了僵持不下的事态。
王公贵族们骄奢淫逸惯了,初时的愤慨过去,待发现御林军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见到有人被斩杀倒地,他们一个个都被吓破了胆,惊叫着,逃窜着,生怕自己受到无妄的牵连。遂,没有谁顾忌谁,也没有谁去关心御林军都杀了谁,也没有关心哪些死去的人是被谁杀了。
正是如此,当公子旭痛苦出声时,众人在震惊的同时,全然认定了公子旭的话。
“皇兄,皇兄!你醒醒呀,醒醒呀!”
“你们这帮狗贼!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我皇兄!”
“皇兄,皇兄,你放心,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公子旭喊得撕心裂肺,有几个胆子大的宾客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他满脸泪痕,怀里抱着一动不动的公子桓。他们的身下,是不断扩大的殷殷鲜血。
看那样子,公子桓是被人一剑刺穿了心脏,此时早已经断了气。
有人开始大呼:“啊!公子桓被杀了!”
“太子果然居心叵测,怕是志不在大郎而在两位公子呀!”
……
就在大家仓皇失措的时候,公子旭倏忽放下他怀里的公子桓,一反刚才的逃避和害怕,咬牙切齿的冲向御林军的领头将军,道:“你们杀了我皇兄,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还不等他跑到御林军的面前,便从角落处飞出一枝锐利的羽箭来,嗖的一声,刺穿了他的大腿。
公子旭大叫一声倒下,脸上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双眉更是紧紧蹙在了一起,仰天哀呼道:“父皇,父皇,这就是你器重的儿子呀!父皇,儿臣要去了,要和皇兄一起去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个带头的将军终于感到事态严重,忙唤来一个亲信,前往东宫给公子岩报信。
公子岩此时正志得意满,在他看来,有了石尉寒亲手所写的修书,便有了他通敌叛国的证据,再加上那三千御林军对石尉寒的围杀,对方即便是长了翅膀的雄鹰,也飞不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遂,公子岩并不着急赶往石府,命人泡了两壶好差,漫不经心的品尝起来。
相较之下,被迫陪在他身边的江邵乐则显得心急如焚,站立不安。
公子岩视而不见,待时间差不多了,方才起身说道:“邵乐,走吧,我们一同去石府看看。看看我们的战果如何,也顺道去找找三娘,不知道她是不是被石尉寒藏在了石府里。”
江邵乐的脸色不太好看,事实上,从走出这一步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没有好看过。他害怕公子岩会失败,因为公子岩一旦失败,江家势必要受到牵连。
但是相对的,他也害怕公子岩成功,因为公子岩成功,便意味着石尉寒死,意味着他的妹妹再也不会原谅他这个兄长。
公子岩斜睨他,对他的默不吭声有些微的不满,道:“邵乐作何如此嘴脸?难道不为孤王感到高兴吗?”
江邵乐僵着脖子,好似一块腐朽的木头,咯吱咯吱点了两下头,道:“恭喜太子。”
公子岩瞳孔急缩,脸上好似结了霜,冷冷看着江邵乐,欲开口训斥他。恰好此时,一个御林军慌慌张张闯了进来,道:“太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闻言,公子岩脸沉如水,视线一转,低声喝道:“何事惊慌?难道让石尉寒跑了不成?”
“不、不是!”
“那你慌什么?”
“公子桓被、被兄弟们……错杀了!”
“什么?”公子岩脸色大变,失了一贯的镇定和沉稳,大步上前抓住那御林军的衣领,咬牙切齿说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公、公子桓被、被兄弟们错手杀了,公、公子旭也受了重伤。王公贵族不少受到了波及,石家家丁奋力反抗……将、将军恐有变故,让小的特来禀告太子,请太子定夺。”
“公子桓?公子旭?他们怎么会在石府?”
“今、今日石尉寒宴请城中贵人,他们、他们也在受邀之列!”
“石尉寒设宴?为何不早点来报?”
“是、是太子自己说、自己说只要抓住石尉寒,其他一切见机行事。我、我们到时方才发现石府有宴,可又害怕来回禀报耽误了捉拿石尉寒的时机,遂、遂……”
闻言,公子岩松开了那个御林军的衣领,狠狠推向对方的胸口,使得对方双手撑着摔倒在地。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公子岩再直起身时,徒然衰老了许多,本就有些瘦削的肩膀此时更是耷拉下去,似乎一下被重物压垮了一般,眼神空洞,喃喃道:“公子桓!公子旭!可笑,可笑我自诩英明,竟然中计了,中计了……”
那个报信的御林军不敢起身,趴跪在地上,久等不到公子岩的命令,小心唤道:“太子?太子?”
好久,公子岩方才有了反应,眼神依旧有些涣散,看向对方,道:“何事?”
“请太子速速定夺!”
公子岩自嘲的笑了笑,反问道:“石尉寒如此做,显然是有了提防和计较,孤王定多与否又有什么用处呢?”
“可、可是……”
公子岩摇了摇头,无力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道:“石尉寒设计杀了公子桓,重伤公子旭,定是已经与公子旭有了默契,欲置孤王于死地,孤王擅自动用御林军在先,如今又担上了一个弑杀手足的罪名,还有什么可定夺的?”
说着说着,公子岩忽然双眼一亮,从怀里掏出石尉寒所书写的那封信,喃喃道:“石尉寒呀石尉寒,你以自己为饵,诱我进了你的圈套里。如今我倒是要看看,你我同在这漩涡中,你要如何才能挣脱!”
话毕,公子岩看向一旁的江邵乐,冷冷一笑,又道:“邵乐,听说你是至孝之人?”
江邵乐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公子岩如此问法必定不安好心。
他不回答,公子岩倒也不追问,自行说道:“你当然是至孝之人,你若不是至孝之人,又怎么会因为江公的三言两语而去利用三娘,欺骗石尉寒呢?”
说到这里,公子岩抬首,双眸中似有千年玄冰般寒冷,不再看江邵乐,而是转头向两旁的侍卫命令道::“既然今日时不待孤王,孤王也不能抛下跟随孤王的贤臣良将们!来人呀,去西院送江公上路吧,他是孤王未来的岳丈,又是孤王的手臂,孤王万不能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呀!”
闻言,江邵乐浑身发抖,倒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和嘲讽太过所致。
他终于知道公子岩所打的主意了,他这是在威胁自己,以父亲的性命威胁自己!
可是明知道对方的主意,江邵乐却还是不得不屈服。
同时,他的心里也在大笑:父亲呀父亲,这就是你一直相信的人,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到头来,反把自己的性命送到了对方的手上。
但是,再怨恨又如何呢,那终是他的父亲!
思及此,他低眉顺目,道:“太子,还请饶过家父吧,但凡太子有令,我皆会听从!”
“邵乐,其实在孤王手上的人不止是你父亲,还有你全家上下的性命!你若是乖乖听从孤王的安排,孤王定会善待江家其他人,也绝不会让他们再卷入这件事里面来!”说完这话,公子岩许是感到自己的话太过狠绝了,微微一顿之后,语气稍缓,又道:“石尉寒能设下这样的诡计,就说明他对你们的生死并不在意,如今你父亲的心愿难圆,全是因为他一手造成。难道,你就不想报复他吗?”
江邵乐满嘴的苦涩,也不回答,只是重复道:“但凡太子有令,我皆会听从!”
公子岩斜睨他,压低声音道:“若孤王要的是你的性命,你可愿意?”
江邵乐一震,他确实不舍,可是不舍又怎么样呢?从他父亲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他江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都交在了公子岩的手里,而他的父亲现下更身处东宫中,若是他不愿意,怕是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想着这些,他唯有颔首,麻木的颔首,道:“但凡太子有令,我皆会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