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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宗郭荣(四)

四、家境窘困行经商

即将进入三春头,虽然家里还有吃的,但毕竟难捱呀!十四岁的郭荣没心习文练武,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连吃喝都保证不了。他毅然地对母亲说:“我不能呆在家里了,要出去才有活路。”

柴守玉心酸地落下了眼泪,无可奈何地说:“荣儿,你这么小就出外闯荡江湖,不是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妈妈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出外经商。我把钱给了你,你千万要注意在身上放好。这是你的救命钱呀!”

“妈妈,你放心好了。我再也不能蹲在家里了,必须在世上走走,也好看到世态众生相。书上是书上说的道理,毕竟不是我跟前人说的。即使是我跟前人说的,但他的思想也要跟当今世事形势合拍呀。”

柴守玉把钱放入布袋里,交给郭荣,叮嘱道:“到了外边,千万要晓得示弱。除非在野外遇到强人,那非要出手不可,但也要注意后发制人。”郭荣点头说:“妈妈,你放心好了,孩儿记住你的话。”

柴守玉说:“我有司家姑娘红妹陪伴,再说还有米秀、全秀红两个好朋友的关顾。你出外可就是单身一人啊!”

郭荣趁天亮军阀管控松懈之时跑出了司家沟,一路小跑,来到了华州城。想做生意,先得买下一轮车子载货。其次要打听行情,到底哪一项生意稳赚不赔,再追求利润。郭荣走进一家茶馆喝茶,顺便买点大饼充饥。

有两个汉子特别能侃,说得十分投机。郭荣移坐过去,谦卑地说:“两位叔叔,如今做什么生意最能赚钱?”左边汉子说:“你想做买卖,做得好,到处是黄金。比如说,装上一车西瓜从乡下运进这华州城里,一个西瓜能卖三个西瓜钱,大热天里,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卖光了。但做这个生意要遇到好天时,下雨天那就折了大本啦。”

右边的汉子说:“据说鸿沟小镇产纸扇,搞上一车的纸扇到这里来,稳赚大钱。我们这里针头线脑便宜,弄到其他地方也能赚到钱。”

郭荣不失时机地夸赞人家,说道:“两个叔叔谈笑举止,慷慨淋漓。我这个外乡人听了,收获匪浅。承蒙你们指点,有缘下次再会。不过,我想买挂推车,你们可晓得到哪里买呀?”左边汉子说:“小哥呀,你从这个巷子往北走,拐过弯向西,跑不几步,你就看到车行。”郭荣站起身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

他走出茶馆,按照人家指定的路线跑,果然找到了车行。他拣了一轮车子,当即付了钱。

出了城,他发觉天气炎热,便推车到山区西瓜地里。开头还不感觉怎么热,等到走到山地里,大汗流流的。但是为了生计,也得忍受。

到了目的地,满眼都是绿色,走近一看,虽然有不少的瓜蔓,但是青草特别泼辣。郭荣走到瓜棚跟前,大声说道:“买西瓜啊!”种瓜老农说:“你买多少?”郭荣笑着说:“老丈,你西瓜便宜一点卖给我,我买好多的西瓜。”

种瓜老农说:“一斤西瓜卖你六十文,如若你买到二十个西瓜,就五十文一斤。”“四十个西瓜呢?”种瓜老农咬着牙说:“我可以卖你四十文一斤,但不许拣,我摘下的西瓜,你都得弄了去。中不?”郭荣说:“好呀,我那车子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达成协议,西瓜过了秤,种瓜老农十分慷慨,有个五斤的零头抹掉不算。郭荣喜滋滋地付了钱,走的时候,种瓜老农招呼道:“下次再来,我还是这么个价钱卖给你。”郭荣说:“你这人真好,义道。”“唉,一回生,两回熟。你这位小哥做生意比较爽气,不像有的人刁得不得了,不爽利。”

郭荣上了路,肚子里有点饿,便拣了个劣质西瓜,用拳头一拍,吃了起来。这一下,身子感到凉快得很,推起车子一点也不感到吃力。他哼着小调,哪里还有个疲劳之感,说是财发精神涨,一点都不过分。

来到锁金桥,早有两个人横在前面,吆喝道:“停下,停下。”郭荣见走不了,只得停下来。“小子,你懂规矩吗?”郭荣说:“我过桥哪还有个什么规矩?”大兵点了他的额头说:“凡在此过桥都得报税。”“怎么个报税?”“你之前够曾晓得过桥要报税?”郭荣摇着头说:“不晓得,今日是头一回。”

“小子,十成抽一,这是过桥税。”“那空车呢?”“空车和行人不报税。大凡身上有财物的都要报税。眼下你这一车西瓜要报五百文的税,交钱吧。”

郭荣怎肯从身上掏钱,一不小心又要加税,他假意哭道:“我身上没钱,所有的钱都装了西瓜。我家爷爷奶奶、爹爹妈妈、兄弟姐妹在家里挨饿,我不出来给人家装西瓜,怎弄到钱回家呢?”

一个当官的走过来说:“那就用实物抵税。你这一车子西瓜要有七十个,那就报七个西瓜的税。”郭荣哭道:“七个西瓜一拿,我这一车子西瓜送到佘大官人家里,连跑脚费都抵不住呀。我怎么过日子呢?”当官的见他哭得凄楚,说道:“这样吧,减掉两个,就五个西瓜。”两个大兵拣了五个大西瓜,挥了手,说:“走吧。”

郭荣拉起车子跑了起来。到了华州城,正赶上骄阳似火。他一个西瓜卖一百二十文,大的一百五十文。说了价钱,买卖热闹起来了。认个头给钱,省去称秤的时间,这就加快买卖的进程。一个时辰都没到,一车子西瓜就销售一空。

最后一个汉子对他说:“年轻人呀,你今日运气太好了,卖得快,又不曾遇到燕子李三。你赶快走,他跑得来,你非得拿半车子西瓜钱给他,达不到就打你一顿,连车子都砸掉你的。”郭荣惊愕地说:“照你这么一说,我还得赶紧走开。”“是的呀。你是外地来的,做买卖要交保护费,另外还要给码头费。小哥,我不是吓唬你,你赶快从那条小巷子穿过去,走上那边的大街,就没人找你的麻烦了。”

郭荣便听了那人的话,弓着腰说“谢谢”,拉起车子卖命地奔跑,穿过了小巷。实在疲劳,就住进了一家客栈。

他对客栈老板说:“大叔,你认得燕子李三吗?”客栈老板惊讶地说:“小哥,你查点他做什么?”“我上午卖掉一车西瓜,有个人叫我快点走开,遇到燕子李三必须给他半车子西瓜。这么说,燕子李三太厉害了。”客栈老板摆着头说:“他是华州城一霸,官府老爷都说他的话,平头百姓哪个不怕他哟。小哥你是外地做生意的,千万不能到热闹的大街上做生意,只能在西边几条巷里做生意,那是燕子李三涉足不到的地方。华州城少说有百十个人被他打过的,拳打脚踢,被他打伤的有头二十个人,可就是没哪个找得住他。”郭荣伸了伸舌头,说:“这么说,我今后到华州做生意,千万不能遇到他,特别要留神啊!”

雨后天晴,大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已到午饭时分,郭荣觉得肚子里嘈人,便在镇子里歇脚,却还有一条河沟。也许是饥饿时没劲,车子一拐,倒在路旁一池泥沼之中。他双腿陷在烂泥中苦苦挣扎,无力将车子扳转起来。路人来来往往,可就是没人肯下去助他一臂之力。

一个道士见他浑身溅满泥点,尽管使出吃奶的力气,始终没法把车子扳转过来,眼看一车雨伞被泥沼浸没越来越多。他心疼地说:“做小本生意的人,如若把伞都浸脏了,怎卖得出去呀?”道士脱去青靴,挽起裤脚,踩入烂泥,来到车前,招呼道:“小哥,抓住一个车把子,我俩一齐用力。”两人一发力,车子一下子就扳转过来,然后你推我拉,车子终于弄到路面上停下。

随后道士又帮他将散落在泥沼里的雨伞一一拾了回来。郭荣舒了一口气,举手拱礼道:“萍水相逢,多亏禅师出手相帮,小弟先行敬谢。”说罢,又一躬到地。道士回礼道:“这是细微小事,何足挂齿。你把脏的雨伞用清水洗涤一下,放在太阳心里晒干,还可以卖出钱的。小哥,洒家走了。”

郭荣连忙追上一步,说道:“禅师,请问你尊姓大名,日后我也好报答。”道士笑着说:“洒家不要报答,也是路过之人,助你一臂之力,完全出于本份。修行人做事不求报答,只求心态安然,对得起天地。好,你留步。”道士拎着青靴,赤着脚向远外跑了去。

郭荣在镇子里歇脚,买了两个大饼撕咬。肚子里添了食,也就有了精神力气。有十几把雨伞需要把烂泥清洗掉。他拿到那河边一一清洗,其中有五六把雨伞浸了很多的烂泥,他洗了又洗。

正由于这五六把雨伞需要打开来暴晒。找到一个空地,一一撑开洗涤的雨伞。

有几把雨伞干得快,便收拢起来放进车子里。忽然刮起一阵怪风,七八把雨伞飞散开去。急得郭荣追赶,收拢了两三把往地上一放,继续追赶,好不容易将雨伞全部追上。待他收拢回来,忽见一个家伙手拿三把漂亮的雨伞,拔脚就跑。郭荣大声喊道:“你拿雨伞,要给钱啦。”盗贼既然得手,哪还理他,一头扎进小巷里就不见了。

郭荣只得作罢,推着车子过那锁金桥,被迫报了五百文的税。赶到华州城,运气还算不错,天公下起了雨。正火热地做着生意,忽然来了一伙人,每人拿了一把雨伞,并不给钱。一个汉子说:“唉,卖伞人,今日就不收你的保护费,我们各人拿了把伞。”郭荣拱着手说:“你们的老大是哪个?”“啊?华州城堂堂的燕子李三,哪个不晓得?这么一说,你还没有给过码头费呢。”

郭荣连忙说:“我已经在华州城做过十几趟生意,每回都给了保护费。只是不曾问过老大名号。”那汉子以为他是老客户,也就不再多说,甩开膀子打着雨伞扬长而去。郭荣叹了一口气说:“唉,这一趟生意白做,一文钱都没有赚到。”

郭荣要把生意多做些,便在华州城进了半车子的针头线脑,运到鸿沟镇上推销。路过锁金桥,停下脚步,对小吏说:“我受人委托,顺带一些不值钱的小货,能不能少报的税。”小吏咆哮道:“你说得倒轻巧,大帅的军饷怎筹集得上来?……走开,我看看你这车子里装的是什么。”

小吏看了看,有线头,有做衣裳的针头,还有针箍、棉鱼等等。小吏说:“五百文。”郭荣哭着说:“我身上没这么多的钱,只留下吃饭的钱啊!”小吏皱了皱眉头说:“那就三百文,不能再少了。”郭荣只得交出三百文,说道:“我身上连饭钱都没有了。”“走开,走开,一个穷鬼!”郭荣躬着身子赶紧将车子推走。

到了鸿沟镇,已经是傍晚时分,只得住到丰隆客栈里。第二天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推销掉大半车子的针头线脑。那店主说:“以后如有货的话,就送给我。价钱就是这个样子,听随你跑到哪个地方,价钱绝对不会比我这里再高的了。”郭荣也说道:“我这趟生意不曾赚到钱,在华州城买码头费,一路上还要缴个过桥费。店主呀,你说你这是给的高价钱,如若比这还低的话,我真的要折大本呀。以后这个针头线脑的生意真的不能做了。”

郭荣当即回到司家沟,司家沟全庄平静,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司顺生见到他,喜滋滋地喊道:“荣儿,你在外边做生意做得好吗?”郭荣摇摇头说:“能把自己养了去,说是回报我的妈妈,能拿得出手的钱少得可怜。”他不停步,要回自己的家里。

“荣儿,你妈妈不在家,已经上你家爹爹跟前去了。你把车子停到我家庭院里,吃饭在我家里,睡觉到你家里。”郭荣听了这么一说,只得上了司家。

米秀热情地招呼道:“荣儿,快进来。……唉呀,你在外边将近一年,又黑又瘦,我都快认不出你了。顺生,你倒水给他喝。”

郭荣说:“伯母,你待我就如同家里人一样。……我妈妈什么时候走的?”“才走一个多月,是你家爹爹派人接她走的。”“你晓得我爹爹眼下在哪里?”“我听来人说是在澶州,你家爹爹当的防御使。”

郭荣说:“伯母,我车子里还有好多的针头线脑就给你,也给些顺开妈妈。”米秀一听,马上说:“我看一看,你车子里有多少。”

跑到车子跟前,郭荣打开包袱说:“就这些。连包袱都给你家吧。”米秀说:“我们两家哪要这么多呀,就是拿了你这么多的针头线脑,也不能要你的包袱,何况你还要继续出外做生意。”司顺生也说“不能要你的包袱”。

吃过晚饭后,郭荣问道:“顺开他在家吗?”司顺生说:“凡是我们的同学全不在家里,都出去了。顺德给人家养牛,顺骥上了娘舅家里开店。”“开的什么店铺?”“听说是当铺。”

郭荣说:“开当铺,这是专门赚黑心钱的交易,最会耍嘴皮子,哪还有个良心可讲呀。顺宝,还有李廷玠呢?”“这两个人都投军去了。”“你怎不曾出去呢?”司顺生扭着头说:“没本事的人只能蹲在家里啰。我爹爹说,家里有田种,不能荒芜掉。顺开家就他妈妈一个人种田,他家种了块小田,大田全归我家种,四亩多田呀。我妈妈要我在家帮她种田。我走不开,爹爹老在外边打猎,很少回来。”

“军阀是什么时候走的?”“你离家一个月的光景,军阀也就走了。……日他妈妈的,就是李守贞他把个军营往我们这里一驻扎,家家户户都被他掏空了。要不然,我们司家沟蒙馆还在开着,你妈妈还做先生。”

郭荣在司家沟过了十多天,决心边做生意边找爹爹去。司顺生说:“荣儿,这回带我出去学做生意。”郭荣说:“你家妈妈不会让你跟我走的,因为你家里没人种田,难道就让熟田荒芜了吗?再者,出外做生意,居无定所,漂泊他乡,日子难捱。”司顺生说:“大丈夫志在四方,不能悲守穷庐。”

郭荣说:“看来你志向是蛮远大的。我把话说清楚,只要你家妈妈同意,我就带你走。”司顺生噘着嘴说:“我家妈妈她怎么会同意呀。走的时候,我们悄无声息,不就行了吗?”“瞎说,我绝对不会得瞒过你家妈妈的,不然,事过之后,我还要被你家妈妈骂杀的,我家妈妈也会臭骂我的。你这事必须经过你家妈妈同意,否则,万万不可强求。”

米秀严肃地阻止司顺生:“你离家出走,就是逆子!家里绝对不会给你半文钱的。”郭荣说:“顺生,母命不可为呀!家庭的重担你不挑,哪个去挑?你总不能撂给你家妈妈呀。你爹爹回来也会痛恨你的。”

郭荣做了几趟生意,一直是向东走。最后是贩的雨伞,见了代州的纸扇十分便宜,但做工还是比较精细,他就进了不少的货。好不容易来到易州地界,哪里料到遇到下雨。郭荣担心纸扇受潮,货物遭损血本无归,便脱下衣裳遮挡。

行人奔跑,一个也不顾及他。雨渐渐大了起来,想找了避雨处,躲在大树脚下明显不行。只得拼命往前推车,可是推不快呀。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时候要是哪个助我一臂之力,那多好啊,真的如同雪里送炭。”

他顶着风雨尽力往前推,嘴里不住地喊着“哎嗨哎嗨”。忽然走过一个黑大个子说:“大哥,我给你拖车,你在后边推。眼不然,等你到了避雨处,身上早已是湿落落的。”

郭荣喜出望外地说:“你帮我一把,好煞了!”好在车子准备了一个背绳,这回派上了大用场。黑大个子将绳索往身上一背,随即迈步跑了起来。一个背,一个推,速度双倍的快。很快就来到一家客栈,他们住了下来。

两人揩洗完毕,潮湿衣裳也晾了起来。郭荣做东,叫了一桌酒菜。郭荣请黑大个子上座:“现在雨仍然下着,你也走不了,不如爽然喝酒。”黑大个子喝了两口酒,说道:“大哥,你今年多大了。”郭荣说:“我是属蛇的,今年十五岁。你今年多大岁数?”黑大个子呵呵笑道:“大哥,你别看我个子高大,我今年才九岁,属猪的。”“啊?你才是个孩子,我比你痴长六岁,竟然也不曾望得出来。请问尊姓大名。”“我叫郑恩。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郭荣说:“姓郭,单名叫个荣字。郑恩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独闯江湖呢?”郑恩说:“由于战乱,家里将我托付给庙里和尚,不修行,而是学武艺。不料大军一到,庙里和尚都四处跑散。我没个去处,就四处飘荡。大哥,你做买卖是怎么一回事?”

“也是因为时局动荡,家境困顿,逼得我不得不出来经商做生意,自己养活自己。唉,郑恩,你别要光顾说话,喝酒吃菜。”郑恩大约肚子饿得很,这会儿埋头吃喝,大吃大嚼。郭荣见他爽快,不住地给他斟酒。

郑恩连吃了几杯酒,发现郭荣并没有喝酒,很少吃菜。他说道:“郭大哥,你只顾给小弟斟酒,你自己为什么不吃酒吃菜?难道说身上的钱不多,不敷支用了吗?你且放心,这酒菜钱由小弟结账好了!”说着便掏出钱袋往桌上一放。

郭荣摇着手说道:“贤弟你多心了。我并不是身上的钱不多,而是因为身上落了好长时间的雨,浑身不舒适,难过。过一会儿就会好的,贤弟不必在意。”

郑恩忽地站起身,伸出手摸了一下,猛然发觉郭荣额头滚烫,分明是正在发高烧,不觉大惊道:“大哥你怎不早说呢?你病得这么个样子,还不住地给我斟酒。你也真是的,……”随即喊来店家,安排店房让郭荣躺下歇息。

“这里有没有郎中?”店家说:“这里没有郎中,要到城西头找。听说那个药铺叫‘杏林堂’,有郎中坐堂。”郑恩谢罢,匆匆地走了出去。

原来这家坐堂郎中姓魔,已经七十多岁,没有车马,行走不便。好在他是个名医,富有医家经验,虽然望、闻、问切比较局限,但来求医的能够将症状说清楚,也能确诊,说道:“此乃风热之症,内伤忧食,外感风寒,宜用和中消散、消热祛邪之剂。一剂退热,两剂即可痊愈。”

郑恩当即付了药费,又在药铺里抓了两付药草,匆匆赶回。来到客栈,见郭荣已经烧得昏迷不醒,于是跟店家借了一个药罐,当即煎了一付,端到床前,用汤勺慢慢喂下。

第二天,郭荣轻松了许多,再服第二付,恢复如初。郭荣感恩道:“这回病倒中途,多亏郑恩贤弟出手相帮,才得以转危为安。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郑恩说道:“唉,郭大哥,出门在外,哪个不会遇到三灾两难,理当相助,不值挂齿。”

如若郭荣再歇息几天,那就一点都不碍事,无奈他耐不得呆在店家耗费银两。等他来到涿州,再度病倒在行云客栈。央求店家找来一个郎中,店家正要出门,忽见一个行走郎中,当即请了进来。

郎中自吹道:“我姓马,人称马一帖。大凡病人找了我,我开出一剂药方,病人服了两三回药汤,马上见效病除。涿州一带,无人不佩服我马一帖。即使重症,三五剂药也就回头了。”这个郎中叫郭荣坐起来,抬头让他察颜观色,又看了舌苔,听郭荣自己叙述病情感受,四肢冰冷,身发高烧,唇干舌枯,神浮气虚。郎中用手轻按手腕切脉一番,这才说道:“你这位大哥病得不轻的,气倒伤寒,积时已久,由表及里,病情加重。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得一两个月医治才好。”

店家急了,说道:“你能不能下好药医治,切勿再误了事。”马一帖却不着急,缓缓说道:“要想尽快治好,只有慢中求快,想立竿见影是断无可能。先用我的两剂药,这叫投石问路。”

郭荣说:“我服了两剂药后,到哪里去找你医治?”马一帖沉稳地说:“你找我是找不到的,如若你预先付了下几回药钱,我给你动脑确准动用那些贵重药材,给你尽快医治好。”郭荣当即预付了三两银子药材费用。

隔了两天,马一帖前来出诊,说道:“小哥你高热不退,汗出不解,心中痞硬,呕吐频繁。应用大柴胡汤主治,明日就能见效。”店家接过药材加以煎熬。

马一帖噱头地说:“你这副药见效,下回药方所要用的药材全是名贵药材,需要再加付二两银子。”为了尽快治好病,郭荣只得付了银子。

服了大柴胡汤,身上果然出了大汗。但这是治表不治本,仍然全身乏力,不能下床自由活动。郎中前后拿了五两银子,这一去如同泥牛入海无消息,显然是逃之夭夭。

十多天后,店家手拿账本来到郭荣窗前,恭恭敬敬地开口道:“郭客官,小店本小利薄,你已经在本店住了半个月,是不是该要把房钱、饭钱清算一下啊?”郭荣爽快地说:“是要清算一下。”他打开包袱一看,哪里还有钱?惊讶道:“抓了几回药,囊中分文没有。这样吧,店家,我车子在你这里,车上雨伞和纸扇暂且抵去费用。”店家支吾着说:“这么说,你叫我给你代销雨伞、纸扇。罢了,谁叫我碰上你这个病人呢?代劳就代劳吧。”

隔了三四天,店家手拿账本来到郭荣窗前,说道:“我先把你的雨伞、纸扇销出的钱说一下,雨伞销掉,不曾有折头,但纸扇有七把浸了水,已经坏掉,还有八把虽说不怎么坏,但作了贱价。账一结算,你还欠下本店一两银子和三百文,你看往后怎么办?”郭荣无奈地说:“我那车子也作价给你,再欠下你的钱,眼时我拿不出,但我以后绝然如数归还你。还请你通融通融。”

店家说:“只好让你住下来,我还能说什么呢?”郭荣这一住不觉就有两个多月,虽说能够下床走动,毕竟没有分文收入,何况还要继续赊账。吃过早饭,郭荣想到外边坐一坐。店家走过来说道:“郭客官,你的面色好多了,身体也就开始慢慢地康复。今后你如何营生,可曾有什么打算啊?”郭荣叹了一口气说:“老店东,我也在想早点出去营生,挣些钱还给你。可是眼下我什么都没有,要么有一辆车子在你这里。我已经身无分文,很难谈营生了。我有意找的家人,可又远在澶州。欠下你店东的房钱、饭钱无力偿还,没有盘缠路费我怎么好前往呢?”说罢,不觉泪下。

那店家一听,巴不了他早点走,要不然债务如同滚雪球越来越多。不如自己破点财,倒贴点钱打发他开路,如此一来,总比到时候人财两空,还要出资殡葬他要好多少倍。店家想到这里,故作潇洒地说:“我出钱买些我们涿州的特产,你到达澶州卖掉,准能赚上一笔钱。你的家人是做什么营生?”

郭荣说道:“我的家人说是在澶州,是这样的,我爹爹离家多年,原来是澶州防御使。我多年没有跟爹爹相会,也不知他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店家一听,吓得伸出舌头,乖的东东,原来他是大帅的儿子!休看他眼下如此窘困,一旦飞黄腾达,那可真的是金山银山啦。能够侥幸结识到像他这样的客人,以后谁也不会吃亏。他马上改口说道:“唉呀,那太好了!你既然令尊在澶州,还是尽早前去投奔为好。至于你欠下的房钱、饭钱,还有我代你垫付的药钱,都是小事。日后,你兴旺发达之时再还不迟。就是这里离澶州路途遥远,你又没有完全痊愈,这盘缠路费怎么筹措呢?你要是有个什么特长技能,倒也可以暂且当作谋生之道。”

郭荣说:“实在惭愧得很,在下自幼在家读书,有时练练枪棍拳脚,百工技艺不曾学过一样,哪还有什么特长技能呀。”店家一听,喜滋滋说道:“唉,你说你是个读书人,想必会写字,如若字写得好,也不失为一门技能哟。”

郭荣微微一笑,说道:“写字也算一门技能,这倒可以让我试试。”店家说:“你先写些字给我看看。”说罢,便邀郭荣进入账房,找出一张纸,推出笔砚,叫他试笔。

郭荣虽然久病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对写字并无大碍。他抓起毛笔饱蘸浓墨,略一沉思,忽而一挥而就,一首唐诗便出现在眼前:越王勾践破吴日,义士还乡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

店家看了,不由拍掌喊好:“哪想到公子写了这么好的字,骨力自如,气魄宏大。你有这一手好字,还愁没钱生活。不瞒你说,我们这个城北原先有一个私塾先生姓弓,哪家有红白喜事,都请他老先生书写对联什么的。但他年前病逝,城北没人能写,都要跑到城南请先生,到家都感到十分不方便。现在你有这么一笔好字,只要我出去稍微张扬一下,从今往后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每回都能挣上几十文润笔呢!说不定还有商号请你题写,那润笔更大了。要不了几个月,你不但生活费用有了着落,还清房钱、饭钱,就连投亲盘缠路费都不在话下。”

卢员外家里办喜事,三儿子结婚需要写三副对联。店家一再向他推荐郭荣。郭荣当即挥毫写下了对联。卢员外一高兴,当即付了一百文的润笔。

晚上,店小二送饭过来,不再是稀粥咸菜,而是大碗的青菜豆腐粉丝,还加了一盘炒鸡蛋。郭荣心想,店家的话确实有道理,事业能容身。既然生活有了着落,他也就不再忧愁,安心养病。

有了第一次的交易成功,上门请他润笔日益多了起来。虽然还要吃煎药治疗,但毕竟身体好了许多,加上伙食明显得到了改善,不再需要卧床歇息,也能小距离跑跑。

两个月之后有一日,店门外却喧扰起来。郭荣走出房间一看,却是一队官兵,簇拥着一个军官,在店家陪同下,大踏步地走进了客栈。郭荣透过窗户一看,以为是官兵前来抓拿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再一想,自己并不曾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便释然了。

那军官私下里环视了一下,回过头来对店家说:“你这里眼下住了多少客人?”店家说:“大多是过往客商,晚来早走,长住的客人只有三四个人。”

那军官说道:“现有客人全部打发到其他的客栈去住,限半个时辰之内走完。从眼下起,你这客栈就打烊了,不得接待任何一个客人,你这客栈我们包下来了。”店家支吾道:“按你说的,小的当然不得推诿,只是有一个客人比较特殊。”“他怎么个特殊?说给我听听。”“这个客人住在我这里已经有五个多月。他身染重病,请郎中看病,所有的钱财花光也不见好,全靠我做善事留他下来,还给他垫付了一些药费。如今叫他到其他客栈居住,他身无分文,哪个客栈肯收留他?”

军官还是摇头,说:“不行,就他一个人也要叫他到别的地方住,待我们走了,他才能到这里住。”店家叹了口气说:“这人也怪可怜的,确实病得不能出房门,要不是我留他,他恐怕早就病倒街头。再说这人还是个才子,写一手好字。他说因遭战乱,家破人亡,才出外经商营生,没想到遭到大雨淋湿,患上了重病。听他说他家爹爹在澶州做防御使。将军你看能不能给通融一下,让他住在旁边,不会妨碍你们的。”

军官一听,愣了愣,脸上出现复杂的表情,说道:“你带我去看看这个人。”

店家先进了客房,说道:“小哥,有位将军要看你。”军官跑进来说道:“你这客人坐起来说话。”半躺在床上的郭荣坐起来就挣扎着下床。军官抢上一步按住他,说:“客官你有重病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将军有何事,请示下。”军官说:“刚才听店东说客官你病重,特地来探看一下。客官你高姓大名,仙乡在哪里,为什么事流落到这里?”

郭荣说:“在下名叫郭荣,字君贵,邢州尧山人,因契丹南侵,全家离散,小生侥幸逃得性命,流落到这个地方。”军官继续问道:“客官令尊名讳叫什么?现在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父单名一个威字,只知道他先前是澶州防御使,如今他在哪里,小生就不晓得了。小生妈妈原先做私塾先生,因李守贞大军驻扎,私塾先生也就做不下去了,没过多久,妈妈就寻找爹爹去了。小生因为了生计,出外经商谋生,回到家没有遇见到妈妈,所以就流落涿州这里。”

那军官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么说你确属不幸。你就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他回转身对店家说:“其他客房一律限半个时辰以内出去,各个房间立即打扫干净,更换被褥用具,并且准备好洁净饭菜,不得有误。”

说罢,向郭荣拱了拱手,转身出来,吩咐手下士兵协助店家打扫环境。军官带着三个士兵出去,到了树边跃身上马,奔驰而去。

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那军官跟着店家返回来,对郭荣说:“公子,你跟我到客栈外边坐上马车,你欠下店东的房钱、饭钱都已经给你清算掉了。”郭荣惊疑地说:“将军,我可不曾犯法,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军官笑着说:“公子,你放心好了,你不曾犯法,带你到你想去见的人那里去。到了那里,你就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别要不除疑。起来走吧。”

郭荣起身穿好衣裳,对着店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店东关顾,出手相帮,晚生感恩不尽!”店家也致意道:“以后如有机会到涿州,再来光临我这个行云客栈,就当老朋友相见。”郭荣再次行了大礼,这才跟随军官上了马车。车夫挥鞭,马抬脚跑动了起来,……

这真是:乱世营生艰难行,经商历练念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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