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人照头浇了一盆冷水,叶轻几乎以为他要反悔了,那冷漠如冰的声音却淡淡地传过来:“给你五分钟时间,给我做份早餐。”
早餐?
叶轻愣了一下,对方放下报纸,低头看了看表,又凝眸向她,目光里透着那种叶轻久违的胁迫威严。
这下叶轻再不敢怠慢,二话不说地就丢开行李冲向厨房,如果不把他伺候舒坦,这男人绝对会翻脸不认人。
欧阳琛倚在门框注视着厨房里忙碌的她,逆光的剪影里,她的身影是如此的柔和、安然,仿佛是童年记忆里的母亲。
微微闭了闭眸子,恍然回想起前两天自己在咖啡厅里和那个女人的对话——
“为什么插手我的事?”
女人深深望向他,笑容诡丽却苍白:“我在帮你下决心,要么抛开过去被爱救起,要么活在仇恨里一无所有。”
当时欧阳琛冷眸上扬,眼光里带着丝慑人的嗔怒:“三年前你既然选择走了,就不该再回来,也不该再淌这趟浑水。”
女人不置可否地凄然一笑,拿起自己的手包站起来,离开时弯腰将唇附在他的耳畔:“The more you love,the weaker you are.(你爱得越多,就会越脆弱)”
心口像被人扎进一根刺,在一片血肉里狠狠地绞动着,欧阳琛霍然睁开眼眸,恰巧对着叶轻笑靥如花的脸庞,在洁净的阳光下是如此夺目耀眼。
她已经做好了早餐,因为只有五分钟,所以是很简单的搭配:燕麦粥,微波炉里热过的三明治,还有一杯他惯常喝得提神用的咖啡。
胸膛里深深地顿住,欧阳琛指了指门口,抬眸懒懒地瞅了她一眼:“恭喜你,游戏结束了。”
而后蹭着她瘦弱的肩头走进了厨房,一次也没有回头。
叶轻有些怔然地凝视了他两三秒,最终还是咬咬牙,扭头拉着行李离开了这栋她生活了将近一年的别墅,这座她做梦都想要离开的鸟笼。
踏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她的脑袋里忽然想起一首歌,她记不起名字了,只记得里面有句歌词——“你一念之差,我动情一场,多少空想……”
是啊,他们之间的情与恨,不过都是空想,到现在终于两清,好像是打了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战役,她终于可以拥抱自己向往已久的自由。
再不犹豫,叶轻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天涯海角,你跑不掉的,你们……所有人,每一个,统统都跑不掉,”面无表情的望着欢欣离去的女人,欧阳琛缓缓眯起眼眸,“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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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整顿了几天,叶轻续租了原先居住的房子,再次回到那个灯红酒绿的不夜城。
八点时KISS CLUB还没开场,为了节省电费,只开了顶廊上亮白色的照明灯,这样罕见的强烈光线耀得整个大厅里都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服务生一丝不苟地忙着打扫布置,以做好今晚的开场准备。
叶轻一步步踏入这座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城堡,命运就像是一个逃不开的怪圈,任大家怎样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叶子!”
蓦然,有人重重地拍了拍她的左肩,叶轻下意识地向左边回头,却空无一人,右侧反而响起一记清朗的男子笑声:“就说你反射弧长,看看,这都一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慢半拍?”
“小白——”
听出声音的来源是谁,叶轻心下一喜,佯作嗔怒地转过身,白晔好像刚从健身房出来,身上还穿着宽松的运动装,并没有换上工作服,袖子略微捋起来,露出健壮的手臂,方沐浴过短短的寸头还潮潮地向头顶刺起来,倒衬得他英姿飒爽。
想想这个形容也真是奇怪,一个夜总会里的服务生,居然也能穿出英姿飒爽的味道来,不过叶轻当时的感觉的确是如此。
白晔笑得粲然,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他们都说你回老家了,没想到你还会再回来。”
“这说明咱俩缘分未尽呢!”叶轻也是笑,他们俩过去关系好,向来不拘些什么,说话间她已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手臂就往内堂里走,垂眸时却意外地发现,他的手心里竟握着一支玫瑰花。
叶轻先是一怔,接着开玩笑叫起来:“从实招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又调戏了多少良家妇女?”
“择女不如撞女,”白晔倒是洒脱,直接把玫瑰塞进她手里,还故作风流地刮了下她纤秀的鼻梁,“姑娘,让我调戏一个?”
“连着迟到三天,今天你倒是准时来了,说说看,你是不是未卜先知,知道叶轻要回来,所以特意来给她接风呢?”
倏然间,一记清幽却略显威严的声音从二人的脑后传来。
白晔脸上的笑容略微顿了顿,但是很快,他便豪爽地扳着叶轻的肩膀将她对准声音的来源,笑声说:“上次你也见过了,这位是苏总。”
眼前的女人一袭优雅高贵的黑色职业裙装,白皙却绝美的面庞在灯光的映射下似乎能发出逼人的凛气,耀得叶轻忍不住低了头:“苏总好。”
“我叫苏青,你可以叫我苏姐,”苏青拉起叶轻的手和煦地一笑,吐出的话语却不似她的笑容般温柔,“CLUB里已经有足够优秀的琴手了,所以你要想留下来,不是不可以,但必须从陪侍做起。”
叶轻深吸一口气,抬眸冲她微笑:“这一点我听玉姐说过。”
“那样最好,”苏青的笑容始终清减,眼锋淡淡地扫过白晔,“简单地说呢,你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推销酒水,客人点你的台越多,点得酒越贵,你的营业额就越高。”
叶轻好歹在这里干了两年,这些东西多少也触类旁通,所以很快点了头:“我明白,我愿意做陪侍。”
“我的规矩呢,不是你愿意就能行的,我得先看看你的能力,”苏青盈盈一笑,“这样吧,今晚你第一天上班,如果能拉到十个客人点台,或者十万的营业额,我就留下你。”
这句话不冷不热地说完,她就袅袅婷婷地转过身子,走向了楼上的办公室。
犹如掉进冰封千尺的湖泊里,叶轻不禁和白晔面面相觑,这位苏总开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高得吓人。
无论十个客人,还是十万的营业额,对于她这么一个阔别已久的新人而言都可以算是天方夜谭。
慢慢的等来工作的服务员都差不多到齐了,苏青把所有工作人员都集中在一起,站在高台上语调清亮地说:“你们都知道我刚接手这个店,为了促进消费,所以才举办这个活动。咱们店里所有有实力的女孩都可以参加,只要一个月内拿下营业额第一,就能获得三十万的奖金。”
“三十万?”
人头攒动里,有人窃窃私语:“要说这三十万也不算多,但是只干一个月就三十万……这可是很少见的机遇呢。”
三十万是不少,可是单单是起步就已经难于登天。
“她是故意刁难我的吗?”开场舞已经准备就绪,看着眼前躁动的伙伴们,叶轻揉着抽痛的额角坐在吧台前,“但是,为什么啊?”
目中精光一闪,白晔从吧台里递给她一杯温水,遂即露出粲然的微笑:“怎么?你怕了?”
“怕什么?”叶轻笑了笑,挺起胸膛,感觉大学时在学校里争取奖学金的那股斗志又回来了,“我接受她的刁难,一个月后也一定会拿下第一。”
就算是困难重重,只要能靠自己双手赚钱,她依然觉得很舒心。
“呦,我当是谁呢?”
身后蓦地响起一记清雅柔婉的声音,叶轻心一沉霍然转身,却恰好对上周晋雅的如丝媚眼。
“这么大的口气,”周晋雅十指纤纤,搭在她的肩头,扭头看着身后同行的几人掩嘴娇笑起来,“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知道她来者不善,叶轻抬眼狠狠地睥过去,可这一睥不打紧,就看清了周晋雅身侧的男伴之一正是欧阳琛。
此刻他一只烟叼在唇边,乌沉沉的双瞳里静若无波,满目璀璨的明光都无法映入。
叶轻的心跳刹那间停顿了几秒,但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俯首微笑着说:“周小姐晚上好,请问您需要点台吗?”
“当然。”周晋雅回答的很干脆,她伸手把经理张玉招过来,附耳低声交谈了几句。
听完她的交待,张玉秀眉微微蹙起,但是很快,她便笑意晏晏地吩咐身旁的酒保一路小跑地直奔DJ台,由主持人大声宣布:“今晚1至3楼都被这位周小姐包场了!”
在近乎振聋发聩的掌声和口哨声中,劲爆的舞曲应声响起,光怪陆离的舞台上,魅惑诱人的女郎随着明快的节奏而摆动起热辣的舞姿,昏黄的光线一重重,如同蜘蛛布的网生生罩在叶轻的周身。
一口气儿包下整整三楼,周晋雅不惜血本也要断她的活路吗?
紧抿着冰凉的双唇,叶轻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欧阳琛,深邃的五官,炯亮的眼,在闪烁的霓虹下显得愈发宛若天神、高不可攀。
他们明明挨得那样近,他却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只纤秀的手却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亲昵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他并没有推拒,而是拍拍对方光滑如锦的手背,拉着那个女伴款款走向电梯。
一直到电梯的门缓缓阖上时,叶轻才不得不费力地挪开眼,望着几乎被远夏职工团团围住的一楼大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整个CLUB里门庭若市,却没有一个是叶轻的客人,她心里很清楚,从周晋雅决定要包下这个场子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
周晋雅有钱、有权,而她的所有坚持和努力在这个女人的钱权面前都像是一出滑稽的闹剧。这个女人只消动一动手指,便能将她如同蝼蚁般无情的碾碎。
认输吗?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轻易地败给了这个女人?
“叶轻,妈妈要你记得,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轻易地放弃自己……”
妈妈说这话时的坚毅神情又恍然浮现在叶轻的脑海中,纤细的十指在掌心里缓缓捏紧,不,她不能放弃,命运越是不公,别人越是要她输,她就越是要坚强、越是要迎头赶上。
“欧阳先生慢走!”
“欢迎下次光临!”
就在此时,欧阳琛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出旁边的电梯,一步步面色沉稳地朝着大门口迈去。
他就要走了……
一股热血野蛇般直直地蹿上脑门,叶轻冲到即将推门而出的欧阳琛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欧阳先生,请您点我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