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姐,您这是要去哪?”
一大早朱管家就看到叶轻提着行李箱从楼上走下来,急得她立马放下手中的早餐,直奔着叶轻跑过来。
头部因为虚弱而泛起晕眩,叶轻把行李放在地上,顿了顿,说:“去我该去的地方。”
“欧阳先生还没有回来,您等他回来再走好吗?”朱管家为难地皱起眉头,“或者,您给他打个电话?您要是就这么走了,他一定会怪罪我的。”
“不必了,”叶轻一挥手,眼角不经意间搀杂了清淡的讥讽,“他现在一定忙得很,也快活得很,我打扰他干什么?反正像我这样的女人,他身边多的去了,走我一个,他也不会在乎。”
朱管家叹息着摇头:“欧阳先生在不在乎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您很在意他。”
“我在意他?”叶轻唇角微扬,勾起一抹嘲讽似的轻笑。
朱管家抬起眼眸深深注视她,话里尽是意味深长:“如果您不是在意他?为什么会在意他身边都有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会说出刚才那番赌气的话呢?叶小姐,我也是过来人了,我看得出来,您对他是有感情在的,正因为有感情,您才会觉得委屈。”
“没错,我是会觉得委屈,大概任何一个女人也无法容忍自己枕边的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永远都只是落寞,身上永远沾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就连见面都要躲躲藏藏的,仿佛自己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烂东西。”
叶轻深吸一口气,忍住眼底的酸涩,淡淡地开口,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事:“可是,每次我委屈的时候,我又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晚上,在我人生最黑暗最痛苦的那个晚上,是谁对我伸出援手,是谁给我温暖和安慰。虽然只有一句话,一个眼神,却胜过这世间万千言语。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做人要懂得报恩。所以,即便是觉得委屈,我还是没办法去怨他。我对自己说,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可以承受,只因他曾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了我尊严。是他让我觉得,我不再是那个被权力的轮子肆意践踏的女孩,是他让我觉得,一个女人,哪怕再落魄、再不堪,也是可以有尊严的。所以我感激他,一辈子都感激,可我对他,也只有感激。”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留下来?欧阳先生知道您走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叶轻咬着唇微垂下头,眼神却清亮亮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因为一个人,不能因为感激,就可以丢掉自己的尊严。”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不犹豫,拎起行李就要走,朱管家一惊,情急之下伸手拦住她:“叶小姐,您不能就这么搬走。”
叶轻冷冷看住她,柳眉一挑:“这是一个法治的国家,我拥有我的人身自由权,我乐意去哪就去哪,你别拦着我。”
朱管家为难地看住她,与此同时,空寂的大厅里倏然响起一记沉稳如冰的男人声音:“让她走。”
“欧阳先生。”
欧阳琛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她二人的谈话,此刻他冷面如霜,慢慢走近了,又缓缓伸出手,白皙的筋络分明的手指近乎轻浮地刮了刮叶轻的脸蛋,激的她浑身一个战栗:“这时候倒是很有志气?”
叶轻默不作声,纤秀眉下的眼极快的抬起,半晌才说:“你随便说什么都好,让我走吧。”
“想走就走,我绝对不会留你,”欧阳琛的语气一如平日般淡漠,仿佛是冷冰雕成的,“不过……”
他垂首将唇附在她耳边,嗓音低沉得好似梦魇:“走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一个消息——”
“嘭——”
叶轻一顿,手里的行李箱应声坠落,整个人如遭雷击。
叶轻走时,晨雾茫茫,朱管家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逐渐隐入薄雾中的纤弱背影,忍不住开了口:“先生,叶小姐现在身子这么弱,您就放心让她这样走吗?”
“她自己要走,我为什么不成全她。”说话间,欧阳琛已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冷硬的金属特质打火机在他灵活的指尖转了一个优雅的圈,而后喷出暝瞑的火焰点燃了唇里叼着的香烟。
这样意态休闲的他反而让朱管家觉得深不可测,她抿了抿唇,犹疑着说:“可是,您真的……就这样放她走了吗?”
“你放心,”欧阳琛一边的眉峰微微挑起,阴郁的黑瞳在烟雾中凝成一抹毒绝的狠厉:“用不了两天,她就会求着要回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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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太太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尤其是肾脏,”主任科室里,刘医生将检验单递给叶轻,并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你来看这个检查单子,各项指标都不太好,这是慢性肾衰竭的征兆。”
“肾衰竭?”
叶轻脑子轰然一响,双手下意识地扶住墙壁,几乎就要站不住了,慢性肾衰竭就意味着要换肾才能治愈,而换肾就意味着更多的钱。
“我们医院是没有与你母亲血型匹配的肾,我帮你问了问附近几个市县的医院,都是一无所获,”刘医生抱歉地摇摇头,“对不起叶小姐,要救你母亲,我真的爱莫能助。”
叶轻瞳仁瞬间紧缩,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逆转了:“那我该怎么办?”
“叶小姐,说句医生不该说的话,叶太太现在的情况,能醒过来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甚至于活着比死了更难受,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执着不可呢?”似乎是心存怜悯,刘医生看住她叹了口气,“如果你放手,不但叶太太会得到解脱,你也不会挨得这么辛苦——”
“刘医生,您肯对我说这番话,这说明您是个好人,”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叶轻疲惫地垂下眸子,心里一片黯然,“但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一个人只要还活着,还留有一口气,就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地放弃自己。所以为了我,妈妈一定不会放弃她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含着泪闭上双眸,默默地对自己说:为了妈妈,我也不能轻易地放弃自己。
海滨市的夜晚静悄悄的,尝惯了灯火酒绿的滋味,这样的悄静反而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地刺入叶轻的心窝。
再一次的走投无路,再一次的不知所措。
命运为什么从不眷顾自己分毫?
叶轻烦闷地坐在路边木制的凉椅上,一遍一遍地翻着手机,想从中找出什么救星来,忽然她秀眸一转,想到自己初来海滨时曾拜托过的那个地头蛇赵志勇。
她听说那个人手底下也接一些倒卖人体器官的私活,也许这是一条活路呢?
可这毕竟是犯法的……
犹豫了再犹豫,最终叶轻还是一咬牙拨通了赵志勇的电话,听完她的叙述,赵志勇沉着声音说:“你的情况我大概解了,黑市上也许能找到可以匹配的肾,不过这个价格吗……”
“价格大概是多少?”
赵志勇的声音浸透着黑道商人的冷漠:“你也学过医,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现在的市价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个肾至少也得四五十万。”
“……四五十万。”叶轻只觉得心中怦然一跳,整个人都跟着软了。
离开欧阳琛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他送给自己的值钱东西都放在房间里了,她几乎是身无分文的离开的。先前可岚也给了她一笔钱,但那些钱跟五十万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钱钱钱,从来没有一刻她是如此地唾弃钱,却也从来没有一刻她是如此地需要钱。
初春暮远的街头,新木未发,天意清寒,每一缕风都流淌着无尽的萧索。
叶轻失魂落魄地在坐在小吃店里,明知道自己身体虚弱,应该吃点晚饭恢复力气,但她的脑子里却一遍遍地回响着刚才和张玉的对话——
“玉姐,我想回来上班,可以吗?”
“叶轻,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上面有人特意交待过,整个海滨的娱乐会所,都不能再收留你。”
叶轻微垂着眸子,想逼退眼前逐渐的弥漫大雾,心却锐痛着,不能去CLUB上班,就不能快速的赚到钱。他竟然这样逼她。
那么,她该怎么办才好呢?难道真要这样没有志气地回头找他?
不,她不可以!
牙齿轻咬住殷红的唇,叶轻再度拿出手机,找出电话本一条条地翻看着,还有谁能帮她呢?
可岚?不行,可岚现在已经足够伤心了,她不能这么自私地去让可岚多一份忧心。
那么,还有谁能帮她呢?
白皙的指尖慢慢地在屏幕上拨划着,终于,在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上顿住——易北辰。
“我等你。”
叶轻的心突然怦怦跳起来,对啊,他说过他会等她,他说过他喜欢的还是她,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求他帮自己?
唇紧紧地抿着,叶轻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决定拨通他的电话,与此同时,小吃店里的电视机却不知被谁打开,里面传来一条刺耳的新闻播报——
“据坊间流传,近日,国内知名房地产商龙腾集团掌门人易兆龙先生,因突然脑溢血而瘫痪在床,生死不明。专家预计,这一消息将导致龙腾的股市大跌,甚至会引起业界的一场风暴,下面请看一组视频——”
心跳似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叶轻怔怔地抬起头,屏幕上画面跳转,变成易北辰从龙腾大楼里快步走出的镜头。
十几家电视台报社的记者蜂拥而至:
“易总!听说易老先生早在两年前就瘫痪在床,不再处理龙腾的业务,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易总!听说您要和远夏集团的千金周晋雅小姐订婚,这是不是真的啊?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易总!易总!”
易北辰阴沉着脸推开多家电视台的话筒:“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手中的号码再也按不下一位,叶轻只是仰面露出像孩子一样的呆呆的神色,倏然间,就泪流满面。
最后一扇门关上了,她再也无路可退。
与此同时,手机骤然响起,推开屏幕一看,显示出来的号码再熟悉不过。
纤细的手指在掌中一寸寸地收紧,叶轻的胸口涌过一阵激荡的痛楚,唇角却勾起一抹深浓凄绝的笑意,她知道,她逃不掉的。
从她第一眼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他的手掌中,再也逃不掉了。
寒夜料峭的尽头,天光微微亮起来,弱小的光晕一折一折地镂穿了别墅铁门上的欧式花纹,投射在叶轻的脸上。
欧阳琛见她神色恍惚,面容憔悴,就伸出手去,想触一触她温暖的颊,却不期然地触到了一脸冰凉,而她那看来如水的温柔黑眸里,竟隐隐地扬起毒烈的尖刀,仿佛要插进他的心口里去。
他眸子一沉,转过手腕冷冷笑了:“怎么不闹了?”
叶轻慢慢仰起头,微微笑着,语意凄凉:“欧阳琛,我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