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过你。”易北辰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大提琴的弦在颤,细细拉出记忆的滋味。
“是吗?”叶轻紧抿住唇。
“在美国我出了点事情所以不知道你的事,回国后我一下飞机就去你家,但他们说你搬走了。”
易北辰深深看住她:“我还去过你的老家,问过所有跟你相熟的同学,但是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儿。”
听他这样说,叶轻的鼻子蓦地发起酸来,悲伤浪潮般泛上来,包围着上来,胀满她的四肢百骸、五腑六脏。
最绝望的时候,她曾给易北辰写信,一封又一封,载满了她的泪与伤,就这么漂洋过海,只为了祈求那一点点的温暖。
可是换来的却是彻骨的冰寒。
“怎么?你还是不死心?”
叶轻还记得有次周晋诺故意来club找她晦气,他先是把这些从未被拆封的信件狠狠甩到她脸上,接着拿出几张红钞塞进她的手心:“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一个好东西,一个可以买通所有人的嘴,让他再也找不到你的好东西。如果我是你,就该把他忘了,永远不要再想起来。”
“易先生,您说完了吗?”叶轻需要极力地忍着,才能如此淡漠地看着他,可她还没从回忆里出来,一颗心仍旧湿淋淋的,好像刚从冷水里拎出来。
易北辰的眼底如火烧般,透着焦急:“你还在气我吗?气我当年……”
“当年的事情我们彼此之间各有难处,不过,既然分手了,就没什么必要再提当年。”
叶轻的语气很刻薄,就像刀锋一样冷。
易北辰一征,到嘴的话生生吞了回去,抬眼仔细看向她,她的眼内清冷如水,平静如镜。
蓦然间,他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强悍的手指在她的手臂上一圈圈地锁住,力度紧迫而贪婪,像是怕她丢了、逃了,那么紧紧地攥着,就连骨头都发出“咯咯”的轻微声响。
叶轻疼了,从喉中发出了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很低很软,心却在发痛:“易先生!请您放手!”
放手……
当年就是这样轻易地放了手,才酿成大错,如今的他,怎肯再放手?
“北辰,你先放开我。”
叶轻再次开口,声音却徒然软了下来,似是哀求,因为她的手机极不应景地响起来。
刚才应付钱永霖时,叶轻特意关掉手机,直到走出房间才开机。怎么刚开机就有人打进来,而且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应该是听到声响,易北辰顿了一下,缓缓松开她,她立刻退开一大步,迟疑着将手机拿出,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方才还炙热跳动的心在这一刹那冻僵住。
是欧阳琛的电话。
什么事他找得自己这样急,接,还是不接?
心剧烈得跳动着,叶轻一咬牙把电话挂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扭过头,声音冷清:“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必须回家。”
“是你男朋友吗?”易北辰心一沉,目光霎时间冷下来,好似门外呼啸的雷电,直刺进心腑。
这时电话里又冒出一条短信:“XX酒店1703房。”
心似被刺了一下,叶轻垂下长长的睫毛,注视着自己的脚面,不否认也不承认:“我真的该走了。”
往事好似洒在风中的一抹残灰,早被世事的云烟分散,她早该认清自己的身份,认清他们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就是欧阳琛……
易北辰似是不死心,他拉住叶轻的手臂:“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叶轻微微拨开他的手,淡淡说了句,“被人看到了不好。”
易北辰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只是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静谧的忧伤缓缓荡漾在他的深瞳里。
“再见。”
最终,叶轻抿了抿发干的唇,冲着他温柔一笑,侧过身穿过旋转不停的玻璃大门时,只觉得胸口阵阵抽痛起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某种贪婪的毒液给腐蚀了,那种致命的毒丝丝缕缕地,向她的四肢蔓延着,缠绕着,紧紧迫着她,逼得她不得不加快脚步,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眼前,还是在刹那间模糊不堪。
注视着叶轻袅袅而去的背影,易北辰眼里的光辉有如落景,渐渐地暗了下去。
一直插不上话的萧宁,直到这会儿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易总……她不就是您办公室抽屉里,那张照片上的女人吗?”
易北辰疲惫地闭上眼“嗯”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抬起眼皮瞪她,这个丫头,又不老实工作,居然敢偷看他东西。
萧宁被他盯得一阵心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笑嘻嘻地插科打诨,企图岔开话题:“您找了她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碰见了,为什么不追上/她?等她走了再想找她可就难啦。”
心像被细小的针尖辗转扎刺着,易北辰那好看的唇角轻轻一扯,露出一抹似是苦楚的冷笑:“萧宁,从明天起你不必再跟着我了。”
“啊?”萧宁漆黑的瞳孔睁得大大的,一脸紧张地看着冷若寒冰的他,心想这下完了,自己把大BOSS惹毛了。可是拜托,她才刚刚任职半年,千万千万不要把她开除啊!
易北辰微微皱眉,墨黑色的眼珠里深不见底的,仿佛吸走了全部的光:“跟着周小姐,看看她每天都跟什么人见面。叶轻刚失踪的时候,我就说过要来海滨找她,是周晋雅说,叶轻临走前打算去B市,因为B市有家治疗烧伤的医院比海滨第一人民医院更有名气。凭他们周家在海滨的势力,她一定早就知道叶轻在这里,所以这两年故意诳我。”
“怪不得每次您说要来海滨,周小姐都千不甘万不愿的,”萧宁扁扁嘴,秀气的眼眸狡黠地一转,“她越是不情愿,就越是说明有问题,易总您真是高啊,故意拿北海望的事情骗她跟你来。”
易北辰不置可否地扯动嘴角,黑眸里却似染了霜般,全无半分笑意:“我这两天故意冷着她,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去找叶轻。你只要跟着周晋雅,就一定能找到她。”
他说完,抬头看了眼乌沉沉的天空。
骤风突/起,击打在玻璃上化作铮铮的鸣响,好似记忆的鬼哭,零星的风透过窗户的缝隙蹿进来,吹得大厅里的广告条幅左右舞动,没多久,明黄色的电光再一次划裂了凄清的夜色,贯耳的雷声中,雨点疯了似的就落了下来。
这是那年夏天的最后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