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我听说你认识XX法院的法官,我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给我爸爸减轻刑罚好吗?”
“对不起,你父亲的忙,我帮不了你。”
“北辰,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周晋雅呆坐在沙发上,漠然地看着银行派来的工人在自家的家具上贴上封条,又一个接着一个的搬出去。
“周小姐,请您让一下,这个沙发也是要搬的。”
喉头无声地耸动了下,周晋雅终于忍受不了,她粗鲁地推着那些工人大声嘶喊:“滚,你们都滚!”
“可是周小姐,您的资产是要被冻结的,包括……”领头的那人皱了皱眉头,他意味深长地环视一周,说话却始终文质彬彬,“这些。”
“我知道,不用你来提醒我!”周晋雅恨得咬牙切齿,她闭上眼睛想了想,又说,“两个小时之后你再来,现在我想静一静。”
“可是……”对方的眉头皱得更深,杵在那里像根铁棍似的,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周晋雅深吸一口气,从手包里掏出一沓现金塞进他的怀中:“忙了一天你们也累了是不是?拿着这些钱去吃点东西,喝些茶再来吧。”
“那……咱们待会儿再来。”那人笑容尴尬地收了钱,终于领着人浩浩荡荡地撤了出去。
眼见他们走了,周晋雅疲惫地坐进沙发里,眼底因泪意而酸胀着,她将唇咬了咬,终于还是打电话给周晋诺:“小诺,你真的不要这个家了吗?你不要爸爸跟姐姐了吗?”
她开口,声音那么软弱那么卑微,几乎是哀求:“就算不想帮爸爸,你总得帮帮远夏啊,你别忘了,你也是远夏的一份子,你忍心看到远夏就此一蹶不振,被别人蚕食瓜分吗?那可是咱们周家祖祖辈辈多少年的心血啊!”
“谁说远夏会一蹶不振?”周晋诺的声音低沉极了,夹着丝他惯用的冷魅,让人听得心脏发颤,“你听过一个词吗,置之死地而后生,它会在我手里重生的,我亲爱的姐姐。”
心在这一刻倏然沉下去,周晋雅难以置信地呵斥他:“小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狠心?我不觉得,”电话那头,周晋诺似乎是笑了笑,“等你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时候,一定记得来求我,我会在远夏董事长办公室里等着你,我会给你一个好职位的姐姐。清洁工、后勤队、还是食堂帮佣,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耳畔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最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地插入周晋雅的心窝,她慌乱地挂断电话,整个掌心却不断地发颤,仿佛正握着一块极冷的寒冰。
北辰不愿意帮她,就连晋诺也不再要这个家了,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垂下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泪眼婆娑中,她依稀看到前方有一抹熟悉的身影,猛然抬起头,心神也跟着雀跃:“安妮!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我们是好朋友,你怎么会丢下我不管?”
沈安妮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走近她,这笑容看在此刻的周晋雅眼里,简直像是天使,她几乎是跳起来抓住沈安妮的手,反复说:“安妮,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你不是握有很多人的把柄吗?你帮我想想办法,现在谁还能帮我。”
沈安妮始终温和地笑着,纤纤玉指却微微动了动,推开她的碰触:“连易北辰都不愿意帮你了,你以为,谁还会帮你?”
身体蓦然一僵,周晋雅抬头,满眼的不信:“你怎么能这样说?”
沈安妮叹了口气,眉目却依旧是清秀温柔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握有很多人的把柄吗?你该不会是相信,我真的那么神通广大,可以在CLUB里问出那些名流们的龌龊事吧?”
“安妮?”仿佛被人照头浇上一盆冰冷的雪水,周晋雅咬紧下唇,再看向她时,眼光刺得像刀尖,“……有人收买你,有人收买你对不对?”
“你以为远夏真的那么容易就倒了吗?”沈安妮悄然凑近了她,附在她的耳畔轻轻叹,“其实,不妨告诉你,欧阳琛许了我三千万,买我去做周百雄的枕边人,目的是什么,你不难猜到吧?”
其实那天欧阳琛找人整她的那个夜里,她本来已经彻底绝望,可是最后时刻,欧阳琛却突然出现,让她跟自己做一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很简单,用她年轻的胴体和他的信息情报,来换取周百雄的信任,从而一点一点地把远夏挖空。
那一刻,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伺候一个老头子总要比被一群畜/生强/暴要划算的多,更何况,她还有三千万的报酬。
但是,对于欧阳琛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还没有彻底甘心。所以今天她来了,她要把真相告诉周晋雅,她要让他们继续斗下去,她要让这场财权争夺的游戏根本没有赢家!
周晋雅倏然冷静下来,她紧紧抿着唇,似笑非笑地看住沈安妮:“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沈安妮也勾起优美的唇角,露出一个极大的讽刺笑意:“曾经是,在你还是周家大小姐的时候,你是我的好朋友。但现在你不是周家大小姐了,你是丧家之犬,我怎么会和一个丧家之犬,做朋友?”
“沈安妮,你这个贱人。”这一句周晋雅说的平心静气,所以沈安妮根本没有想到,下一秒,周晋雅竟然抡起桌案上的烟灰缸砸向她的脑袋。
血肉分离的剧痛让沈安妮眼前一黑,她惊恐地尖叫一声,边向外跑,边大声地咒骂着:“周晋雅你疯了!怪不得易北辰不要你,周晋诺也不认你,你根本就是个毫无教养的疯女人!”
怒火在胸臆中腾腾地燃烧着,周晋雅一个快步走上去,一手拽住沈安妮的手臂,另一手则抡着烟灰缸狠狠地砸向她的脑窝:“就算我是只丧家之犬,也是会咬死人的!”
沈安妮没料到她玩真的,被她吓得浑身瘫软,原先的咒骂也变成求饶,可是周晋雅根本不理她,她只是近乎癫狂地拿着烟灰缸砸她,死命地砸她。
她最恨别人质疑她的出身,怀疑她的教养,她这一生都活在私生女的阴影里,活在祖父祖母鄙夷的目光里。她怕,她怕极了,所以就用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去做那个周家最闪耀的女人。终于有一天她站在财权的山巅上,终于有一天她可以高枕无忧地践踏那些她曾经惧怕的人了,可是一夜之间,她竟然又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还要被眼前这个娼妇一样的女人嘲笑!
是,她是疯了,她彻彻底底地疯了!可是她不能容忍这种嘲笑!她死都不能容忍!
周晋雅不知道自己砸了她多久,直到自己的右手臂都已脱力而不断地战栗,直到身下那个女人的头颅已血肉斑驳,她才惊叫着瘫倒在地上。
天,她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
莫大的恐惧像毒蛇般吞噬她的心,周晋雅慌忙爬向沈安妮,拉着她的手臂死命地晃她:“沈安妮?沈安妮,你少跟我装死!”
可是,没有反应,身下这个女人就像一具尸体般,没有丝毫反应。
尸体……
为着自己的这个想法,周晋雅惊恐地站起来,她……她杀人了!她竟然杀人了!
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几乎就要跳脱胸膛,周晋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首先抬头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还有半个小时银行的人就会拐回来了,她根本来不及遮掩什么!
不,她得跑,她必须跑!
跌跌撞撞地冲出那个可怕的房间,周晋雅像个行尸走肉般麻木地穿梭在人群中,眼泪顺着她的双颊汨汨地淌下,她完蛋了,她这辈子彻底完蛋了。
这时有辆电动车从她的身边走过,将她撞倒在地。她蹲在地上吃痛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忽然想起好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爸爸世交家的女儿一齐围着她,嘲笑她是私生女,她气得发抖,想跟她们理论,却终究寡不敌众,被他们推倒在地。
那时她无助极了,却不敢大声哭,只得坐在地上偷偷地抹眼泪,后来有一个小男孩跑过来,一把拉起她的手臂,义愤填膺的把那些欺负她的女孩子们都喝退了。她当时完全怔住,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男孩的脸,男孩却笑着勾起她的手指,说:“你不要怕,以后你再跌倒了,就叫我,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那是这辈子属于她的第一个承诺,也是唯一的一个承诺,她一直感激地想,她的生命中终于出现一个天使,一个拯救她的天使。
现在她又跌倒了,从万丈高塔跌落深渊,她几乎粉身碎骨,可是北辰,她的北辰还愿意管她吗?
周晋雅咬咬牙,鬼使神差地拨通了易北辰的电话。
“我说过了,你父亲的事情……”
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他的声音,虽然清冷却更像是炭火,瞬间温暖了周晋雅的心,她激动地抱紧电话,就像小孩子抱着一块糖,抱得热泪盈眶:“北辰,北辰你救救我!没有人可以救我了!”
那边停顿了一下,易北辰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透着抹显而易见的焦虑:“发生什么事了?”
这样浅浅的关心让周晋雅彻底崩溃了,她抱紧电话嚎啕大哭,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我杀人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拼命地嘲笑我,是她害我,害我和我爸爸,我一时激动……我一时激动就打了她,我没想到她那么不经打……北辰,我该怎么办,你快救救我……”
易北辰听她说的这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别急,你现在在哪?告诉我,我载你去公安局……”
公安局!
仿佛被人照头淋下一斛雪水,周晋雅狂热的心登时冷却下来,她“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不行,不能去公安局,去公安局她会死得,她会被判刑的,她会一辈子都活在黑暗中地狱中的!
可是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周晋雅绝望地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落日已西垂,只在岐山的一角露出半张火红的脸。
她呆呆地看着那里,倏然止步,对了,逃到岐山上,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一定没人想到她会跑到岐山老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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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去哪?”
出租车上,司机探过头问着。
叶轻抬眸,微微看着远方沉寂的天空,是啊,去哪?该去哪,能去哪?她并不是真的要去看易北辰,她是关心易北辰没错,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如今这个身份,是不该对他过分关心的。
她有自己做人的底线,不至于脚踏两船摇摆不定,而方才,她那样对欧阳琛说,只是因为,她太伤心了,她想激激他。
可是显然这种无谓的激怒,最后受伤的还是她自己。叶轻悲哀地想着,随口敷衍了一句:“去北海望兜兜风吧,不必刻意去什么地方。”
“好。”司机点点头,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才缓缓地启动了车子,兜风这么小资又有肥水可捞的差事,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静静地依靠在椅背上,叶轻只想休息下,可是很快,老钟的电话就像催命似的响个不停,她无奈,只好接了一个,对方话语匆匆:“叶小姐,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我说话,但是请你务必听我说一句,欧阳先生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您能不能不要走,留下来陪着他,就算老钟我求求你。”
“老钟,你是个好人,我明白。你的苦心,我也全都明白,”叶轻顿了顿,远远地看着静籁的天空,“但现在,我想出去走一走,随便哪里都好,否则呆在那里我会崩溃的。”
老钟知道说不动她,只好退一步说:“那您至少告诉我,您要去哪,否则待会欧阳先生找不到你,一定会生气的。”
去哪?叶轻停顿下来。
出租车的收音机上恰巧正在播一条新闻:“据悉,轰动海滨的远夏行贿走私特大犯罪案件如今已有了新的进展,远夏董事长周百雄被当场抓获,专家分析,身为这起案件中的主犯,周百雄很有可能被判处死刑……”
听到这句,叶轻快要冻僵的心也倏然间复苏,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岐山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地说:可岚,你听到了吗?害你的人终于得到报应了。
想到可岚,她难免又悲从中来,两行热泪几乎是无法抑制地从眼眶中滚落,可岚可岚,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如果你还活着,我至少还能和你倾诉,至少还能看着你的笑容,听到你温柔的声音。你都不知道,你的笑,和你的话语,能给我多么多么大的温暖。
我好想,真的好想,再见见你,跟你说说话!
“叶小姐?”耳畔,老钟又在催促。
叶轻吸吸鼻子,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山峦:“去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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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的话:深吸一口气,马上要开虐了,呜呜,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