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皇宫,
是夜,御花园内仍是歌舞升平之景,陵慕阳淡笑高坐上首,不时和眼前的官服男子闲聊几句,
“陛下,薛贵妃到。”园中两人皆抬眼朝入园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玫红色宫廷裙装的女子缓缓行来,容颜盛丽,华贵雍容,比这园子里任何一朵花都开的娇艳。
“臣妾参见陛下。”薛方宁停在一米远的地方,盈盈而拜。
“无需多礼,坐吧。”陵慕阳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很是平淡,走过兄长薛方录的身侧,她坐到一旁,微微抬眼朝高位上端坐的帝王看。
御花园内有片息的静默,薛贵妃漫不经心放下酒杯,轻轻转动手腕上的环翠,看了薛方录半晌,笑了起来:“陛下,兄长近日新寻了一副棋盘,不如改天您去宫里坐坐,臣妾陪您下几盘。”
薛贵妃的声音打破了御花园的沉默,陵慕阳却沉下脸,无声警告了一眼,挥手道:“近日事情太多,改日再论吧。”
闻言,薛贵妃的手不自觉在裙裾下紧张的攥了起来,她早就叮嘱过薛方录不要轻举妄动,想要扳倒陵安王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可是他却非要就这丞相之死借题发挥,离间兄弟二人感情,可这皇帝偏偏生性多疑,满朝文武皆为陵安王求情,表面看是该怀疑陵安王结党营私,可陵慕阳偏偏就把他们兄妹二人请来这御花园喝茶,不知是何用意。
薛贵妃举杯一饮而尽,不经意垂眼,瞥见薛方录嘴角的笑意,心底陡然生出古怪的感觉来。
就好像有什么事悄然发生,她却完全不知一般。
思索间,一个侍卫从园外跑进,跪地禀告:“陛下,城东安福街大火,百姓被困,陵安王殿下已经领着侍卫去救火了……”
此言一出,满园皆惊,陵慕阳皱眉晃神之际,突然一道剑光电闪雷鸣般划过黑夜,朝他心口刺来。
这一幕太过突然,直到剑尖临近陵慕阳,惊慌的尖叫声才骤然响起。
“陛下小心。”
“陛下小心。”
“来人,有刺客,救驾!救驾!”
陵慕阳身前的侍卫根本拦不住此人,一剑而过倒下大半。闻声赶来的禁卫军将贵妃和一众女眷团团围住,朝陵慕阳的方向跑去。
陵慕阳此时仍是坐于御座上,望着刺来的长剑眉宇不动,他身旁的公公脚步一错,平时低眉顺眼的脸此时郑重无比。
眼见着长剑已近到胸前,陵慕阳眼睛眨了眨,突然,长剑刺进血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垂眼,看着骤然出现挡在身前的人,脸上有隐隐动容之色。
长剑穿破胸膛,薛方录衣衫被血洇湿,脸色苍白的倒下,这一息几乎被静止,刺客见一击不成,抽出长剑,砍杀了几个侍卫,跃上高墙,朝宫外逃去。
“哥哥!”薛贵妃瞥见这一幕,脸上血色尽失,推开侍卫跌跌撞撞朝这边跑来,抱起倒在地上的薛方录,大声叫道:“哥哥!陛下救救臣妾哥哥吧!”
“去,抓住刺客,给朕带回来。”陵慕阳神情冰冷,沉声吩咐。
正在此时,薛方录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更加苍白,好像随时就会死去一般。
陵慕阳听到薛贵妃的歇斯底里的哭喊像是突然惊醒,朝侍卫摆手,朗声道:“让太医院院正即刻入宫,传朕谕令,若是薛爱卿出事,朕为他是问!贵妃,你带他去元清殿照顾,给陵安王传话,让他尽快回宫。”
陵慕阳说完,负手匆匆离开御花园,朝上书房而去。薛贵妃抱着薛方录唤来宫人手忙脚乱的将人带往跑向元清殿,一场宴席不欢而散。
安福街,
火场外等候多时的副将见两人出来,苍白的脸有了血色,陵慕轩挥退众人,正要领着苏酥回王府,一骑快马自皇宫方向本来,马上禁卫军仓惶紧张,一见陵慕轩便下马跪在了地上。
“王爷,陛下于御花园中遇刺,薛大人为救陛下受了剑伤,陛下请您即刻回宫。”短短一句话,语焉不明,却让刚才还杂乱无章的街道兀的安静下来。
皇帝遇刺!东陵王朝开国几十年,国祚安稳,还从未遇过如此荒唐之事。
陵慕轩神色一变,听明白了侍卫口中的意思,急忙翻身上马,握缰绳时不放心的回转头朝苏酥道:“本王有要事在身,你且先回王府去吧,万事小心。”
苏酥瞅了他半晌,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听到这话突然笑了起来,她行到马边,隔陵慕轩极近,轻声开口:“王爷也是,万事小心,我在王府等着你。”
皇帝遇刺,怕是今夜整座皇城都不得安寐了,她还是早些回去躲清静得好。
元清殿内灯火通明,侍卫在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得似个铁通一般。殿内薛贵妃脸色沉得十分难看,两条好看的眉毛也拧在一起,伸出涂着妖艳红蔻丹的手指指着一殿颤颤巍巍花白胡子的御医,怒道:“薛大人到底怎么样了,你们看了半个时辰,就没个结果?”
太医院太医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大半夜的整上这么一出,若薛方录救不回来,他们怕是晚节不保,遂擦了擦汗,不去理会暴跳如雷的薛贵妃,以金针刺血止住了流血,见好歹保住了这人的一口气,回过身长舒了一口气道:“贵妃娘娘,幸得这一剑刺偏了些,否则臣也回天乏术,若是能撑得过今晚,薛大人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薛贵妃听到这话,一晚上绷紧了的弦这才猛地一松,身子一软差点瘫在了椅子上,她素来倨傲,此时也懒得应付御医,缓缓朝薛方录榻前走去。
太医院院判刚结束救治,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拱拱手说着下去为薛大人配药,领着一众倒霉催的太医退下了。
殿内,清寂幽冷,薛方宁望着床榻上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薛方录,半晌,闭上了眼,缓缓开口:“兄长为何这么做,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她这声极轻,却也极重。轻轻闭上眼,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东陵皇城被封了足足三日,直到禁卫军把整座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出半点可交差的线索后才算安生。禁卫军虽动了三日,可皇城龙椅里端坐的那位却半点声色都不动,让一众高官权贵吊在喉咙里的一口气不上不下,把人都能愁死。皇城里混进了刺客,上至禁卫军统领,下至东陵兵卒,没一个不是担一身罪责的,可偏偏早该预想到的雷霆之怒硬是没降到头上来。
东陵皇宫御书房里,陵慕轩换了一身月白冠服前来觐见,神情端毅郑重,见陵慕阳信步走进,忙迎上了前,“陛下,身体无恙吧,禁军可有查清刺客来历?”
陵慕阳一声不吭,坐在榻上,挥退侍婢,瞧了陵慕轩半晌,缓缓开口:“今日之事?你觉得可有蹊跷。”
“皇城戒备森严,刺客要混入难如登天,宫内必有内奸,皇兄这三日可查出了端倪?”陵慕轩淡淡开口。
龙座上的人刚欲开口,陵慕轩又道:“皇兄可是查到京城世家勋贵的身上了”,陵慕阳眉眼微冷,脸色沉了下来。皇帝遇刺,一般臣下忙不迭避嫌,也不会插手查探,陵安王是如何知道的?
陵慕轩自然知晓自己这位皇兄所想,缓缓道:“日前安福街大火,源于几家布庄,几个铺子几乎同时着火,臣弟便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派人查探,不想果真是有人放火,只是无论怎么查,线索都断在了东陵的世家勋贵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