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月从葬礼回来后便一连几天都在昏迷不醒,当中浅浅醒过几次,迷迷糊糊喊的也是陵慕轩的名字,春娟不敢怠慢,连忙半夜在苏酥寝殿外哭着喊着让王爷垂怜,说张婉月自小病弱,若是在经受了什么大的打击,怕是性命堪忧,而张婉月在弥留之际只是想见陵慕轩一面,还希望能念在相爷的份上,能对她顾念一二。
苏酥皱着眉听完了她跟陵慕轩的哭诉,烦躁的站起身,“王爷还是去看她,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她现下都脆弱的紧。”
春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委屈道:“苏侧妃这是怎么说的话,我家小姐在相府时身子就十分孱弱,此次突遭家中如此大的变故,一时间接受不了,才病倒的,怎么会有王妃所说的装病之事呢?”
“那你先休息,我去东院看看她,丞相于东陵毕竟有功,皇兄此前叮嘱我,要善待相府孤女。她如今这般模样,倒是叫我愧对相爷...”陵慕轩上前拢了拢苏酥肩膀,又对门外春娟说道,“你先回去吧,本王随后就到。”
春娟一听当下便喜上眉梢,千恩万谢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垂怜。”
苏酥噘着嘴把陵慕轩送到门口,给他整理了下叮嘱道:“说不吃醋是假的,我可是看她是个病人,我才忍痛割爱的…那王爷你去吧…我相信你不是贪恋美色的那种人。你带上临风吧,我在府里他左右跟着我也没用。”
陵慕轩勾唇一笑,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好,都听你的,你放心,等她身体好一点,我就跟她商议和离之事,本王的王妃,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和着夜色,陵慕轩匆匆离开寝殿,一身玄衣长袍,宽肩窄腰,身形挺拔,优雅俊逸。刚走至东苑门口,便听到门内由轻及重的咳嗽声,见他来了,春娟忙开心的跑进屋内,喊到“王妃,王爷来看您了!”
陵慕轩眉头一皱,撩起衣摆,踏进屋内。屋内设施简单,布置的也十分清雅。走至寝殿深处,看到榻上躺着个脸色苍白如纸的瘦弱女子,正是张婉月。
张婉月此刻正挣扎着起身给他行礼,见状陵慕轩连忙上去扶住她,关切道“没去宫里请太医吗?怎么病的这般厉害。”
张婉月闻言只淡然一笑“怎么敢劳烦宫里的太医,父亲兄弟皆为戴罪之身,整个家族都覆灭殆尽了,徒留我一人做什么。”
“这件事你又没做错,又何必执着。”陵慕轩拿了软枕,垫在她身后。
张婉月不言语,只有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过了半晌,才扯了扯嘴角,勉强的笑了笑“王爷,你当日为何要请郎中救我,便让我死在父亲葬礼上,就不会有醒来以后的悲思了。”
“说什么胡话,你如此年华大好,想什么轻生之事。若相爷泉下有知,也定会怪罪本王没有照顾好你。”陵慕轩没有表情,站在烛光下,眼眸深邃。
张婉月闻言,自嘲的笑了笑,声音低哑的开口“除了对父亲的愧疚,王爷对我就无半分感情吗?我自小倾慕于你,年少是最大的快乐,就是能在进宫时偷偷见你一面,父亲给我物色了许多名门望族,但是我都拒绝了,为此还跟父亲大吵一架,没办法,他只好拉下自己的面皮去进宫求陛下赐婚,王爷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最大的让步便是让我为侧妃时我有多难过吗,但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爱你,哪怕没有名分,也要每天能在你身边看着你!”
话说的激动,张婉月弯下腰剧烈得咳嗽起来,春娟在一旁连忙递上手绢,咳了良久,她的呼吸才慢慢平顺,拿下手绢,上面赫然绽着一抹血色。
“王妃!王妃你吐血了!”春娟吓的直掉眼泪,回过头望向陵慕轩“王爷,怎么办啊…”
陵慕轩亦是神色紧张,“去,去请郎中!”上前一步将她身后垫枕抽走,将她平稳的放在榻上。
张婉月眼眸低垂,神色已是虚弱至极,她气若游丝的从齿间挤出话来“王…王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郎中马上就来了,你坚持住!”陵慕轩安慰道。
“那,王爷,若是我快死了…希望是你能陪着我,走完最后一程…”说罢,便身子一软,人没了意识。
春娟领着郎中匆匆赶来,陵慕轩被请到外厅,直到天快亮,寝殿里才救治完成。
郎中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走出来躬身向陵慕轩回话,“回王爷,王妃昨夜甚是凶险,有痛心症的人,情绪起伏太大,便容易急火攻心,最近王妃切记要静养,不可再有情绪波动的刺激,否则将回天乏术。”
“本王知道了,春娟。”唤来春娟,带着郎中下去开方抓药。陵慕轩坐在案几上,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沿着茶杯的杯口一圈一圈的摩擦,脸上愁绪万千。
大约一炷香功夫,春娟便回来了,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陵慕轩不禁皱眉催促道:“有话便说!”
春娟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回王爷,郎中说王妃这几日十分凶险,王妃看不见您又十分激动,能不能…请您这几日留在东苑,照看王妃,还望王爷垂怜。”说罢,春娟便开始磕头,把头重重的在磕出了声音。
陵慕轩看的烦躁,便开口道“去收拾间客房”,
“是!是!谢王爷,谢王爷!”春娟大喜过望,连忙爬起来走了出去。
苏酥听闻这几日,陵慕轩都要留在东苑照看张婉月,心下也没有多想,反倒香菱一脸大惊小怪的问道:“苏酥,你就不担心她趁生病故意博王爷同情,好将王爷留在她院子里。”
苏酥笑着拍了她的头一下,撇撇嘴道“你啊,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 ,怎么学的人精一般,张婉月家中突遭这么大的变故,她那身子定是遭受不住,一个病得快死了的女人,我有什么好防备的。”
香菱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都不着急呢,原来已然是十分的放心啊。”
苏酥一脸得意道:“就算她是故意的,我对王爷也是百分百信任,他心中最是有数,不会着了别人道的。”又看向香菱转言道:“只是烟雨斋,我好久不去了,还有些挂念,北冥渊逃回北境,王爷从城外武库里找到了契书,一波三折,三家铺子也算是保住了。”
香菱伸手覆上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前几日去过了,江公子伤势恢复的不错,店内生意也不错,你就放心吧。不然我们明日突然去一趟,他们定是十分惊喜的。”
“嗯,你这个主意不错。”苏酥挑眉笑道,想到大家惊喜万分的表情,心中便多了几分玩味。
第二日直磨蹭到晌午,香菱才催着苏酥妆扮得当,出发前,苏酥想去跟陵慕轩说一声,却被春娟拦在东苑门外。
“你什么意思?王妃也不让进?”香菱也不示弱,双手叉腰一脸挑衅的看着春娟。
“王爷吩咐了,我们王妃身子骨弱,受不得风,闲杂人等东苑一律不见。”春娟说完,便吩咐小厮将院门紧闭,说谁来也不必开。
苏酥听出这话,是说给她的,便也不恼,只是对门喊了句:“若是王爷问起我,烦请告诉他我去烟雨斋,今晚不回来了。”
门内无人应答,苏酥也不在意,拉着香菱便欢欢喜喜上了马车,直奔烟雨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