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有往日的霞云,一副将快下雨的样子。
神都的雨,想来便来,想走便也走了,比其他地方更琢磨不定。无可作为的人力夹杂在其中,才更是没有奈何。
原来是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李韫暗自宽慰道:“也罢,也罢,不过又几日而已,谁还能耐不住这短短时光吗。”
“如今咱们都在神都,约定了日子,再见不是难事,何苦愁眉呢,小玖。”
李韫抬起头,看见念一的嘴角正微微勾起,笑看着她,眼神中满怀着对前事的笃定。
“大郎,”李韫看着顾公子,疑问道:“其实你知道我心中的忧虑。”
“我自然知道。但我在你身边,不就是为了解除你的忧虑吗?”念一转起手中的杯子,若有无的端详着掌纹里的杯样,说的很不经意。
“今日见面,就是为了告诉你,箭在弦上,如今你回来了,就要拼了命去拿军权。夺来,对你对圣人都有好处。夺不来,最好的下场就是你去嫁人。”
“你!!” 李韫,还有身边站的人,都大为震惊。
“你刚刚还在安慰我。”公主有些委屈了,她才不敢想嫁人的事。
“皇夫跟太子那边,公主要想办法破局,没有机会,要制造机会才好。有了机会,更要抓住机会。”
“荷见姑姑究竟有多好用?”公主试探着问道。
“公主是想?”
“想给太子殿下进点补药。”
“补药?”念一不大明白,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莫非是想?”念一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他并不想看公主变成她自己讨厌的人。为了权利,可以伤害至亲。
“并非是毒,就是,嗯,”公主磕巴了起来,挠挠自己的小鬓角,说道:“弟弟也长大了,就是。”
“就是什么?”顾家公子很是着急的看着小玖,生怕她的嘴里吐出一个可怕的答案出来。
“想让他不行人事。”公主低下头,不好意思的反反复复瞥着看念一,害怕他指责自己。
“就是暂时的,宫里马上要派大宫女去教他,我想让母亲以为他不能,以后不能有子嗣。以后他能调养好,我保证。”
李韫直勾勾的看着顾家大朗,瞪大了圆眼,仿佛已经在发誓了一样。
“你怎么搞这种事情。”念一垂了下气,但是也放下了过忧。
“皇夫殿下不是非要给我安排婚事嘛。刚刚你也说了,当下之务,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你倒是现学现卖啊!”
“多谢先生教我。”李韫给念一行了个学生给老师的礼。
念一无话可说,不能夸她对,也不能讲她错,你说她,她反倒是为了你。
想到此,他苦笑起来,却听公主这里不及防的反问起他:“要是顾耶耶给你找亲怎么办,你也不小了。你又不向我一样,向来是个没人管的。”
顾念一被眼前这个小呆头问住了,不知该怎么回话,但他又不想输了嘴上功夫,于是依样画瓢,怼了回去:“我也不行人事还不行吗?”
此话一出,公主倒呆住了。
她环顾四周,看看济楚和安禾的反应。
济楚将头转向了墙,面壁起来。
安禾则红了脸,低下头,抿住嘴,努力在憋笑。
谁知念一上了瘾,他又说道:“我们家是正派人家,我耶娘不会让我这样的人去祸害别人家好姑娘的。传宗接代的事情,交给我们家好顾二就是了。公主要给太子下药,不若多准备一份,省的我有不时之需。”
念一的嘴角又勾勒起来,小智达成。
公主忧心道:“那不成,是药伤身,万一大郎不行了该怎么办,以后我们成婚了该怎么办?”
李韫很认真的说道,全然不顾身旁站着的闲人。
济楚的头扭的难受,听见公主没完没了,就假装咳嗽了两声,训道:“小玖,你长大了,有些事情是需要你和顾公子两个人,两个人‘单独’商量的,我和安禾不想知道。”
“就是。”安禾没能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装什么正人君子,你们一个个的,药还不是你们俩去准备的?要我说,这就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法子!”
“小玖!”念一和济楚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那‘一箭双雕’?”
公主觉是自己说错了话,忙换了个说辞,却也感觉不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她只能自己止住这话题,天色已晚,宫门将锁,要紧赶回去了,公主一拍桌子,决定散了今日,诸自回家去。
她拉起念一走出门外,挽着他的手,说道:“荷见姑姑若可用,我就想办法亲近她,药的事,我不开玩笑,她能帮忙?”
“可-以-的,”念一将头往下一凑,碰到了公主的发髻,努力的贴耳说道:“我不在身边,你也要多读圣贤书啊,玖。”
“我都在读呢,就连佛经我都每日一读,给这些年身边死去的人回向,方方面面的人都回向了,就连伤害的敌军孩子,我都......”
公主抬起头,生怕念一以为他布置的功课自己没好好读。
她以为今日下毒的事,终究是惹自己的“君子”生气了。
“我说的是,你跟兵油子混久了,一石二鸟什么的那些浑话。”
“哦!!!!!!”公主恍然大悟,她松下一口气,抢着说道:“我不会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大郎。”
“胡说!”
“啊?”公主不懂了。
“这样的玩笑,你要是只当着我讲的话,我就不会生气。”念一狠狠的磕了小玖的头,让她长长记性。
公主“呵呵”笑了起来,一直笑,也不记得再说他些什么。
开心充满了两个人的心扉,好像能永久下去。
他们约定了寒食节在京郊寺院见面,届时宫中贵人们都在准备祭典,而城中百姓则也有别的忙碌。公主以为悄悄溜出宫一日,应该也无妨。
走之前,念一留下了来时给公主雇的轿子,好让她不用再“双脚”走回宫。
还有华布包着的很厚的几本书,打开前,韫还以为是什么经史典籍,心想:“要花时间好好研读了,功课上,也要超过太子许多才行,不能拉下”。
直到坐上轿子,她才接着帘外的微光,小心翼翼的翻读起第一页。
上有日期。
第一页就是念一从北境离开当日,去南方治理水患时写的。这似乎是专为自己所写的诗,除了思念,便还有当日的见闻。
粗略读了几首,都是如此。
李韫翻到最后,则看到了今日的日期。全书一共四本,一共三年,除了诗,翻的时候,还有念一精心画的自己的小样。
公主眼泛微漾。这时候,他给自己雇的轿子,已经又快又稳的将她又送回了天津桥头。
轿夫请客人下轿,说是前面皇城,他们这样的人,没法去的,只能劳驾贵人自己走回去。
“小贵人要快些,这吊桥就快放下了。”轿夫小心的催道,他们也是为了客人的好。
可李韫却不肯合上书籍,她正自己读着最后一页的最后一段话:
“上月已拒亲于张氏卢氏,告明耶娘,唯数公主,所幸开明,不再逼迫。公主欲说之语,已有之担,其实不必说。你我自幼相识,无论远近,幸噩,相依十数载,公主所想,早就是吾所想。念一只念玖一,切记,来日方长。”
公主,大哭桥头。
今生,竟竟能有如此之幸事,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