蓍草落下,散在桌案上,指向杂乱无章。
岳贤之不慌不忙的一根根捡起,记录下它们的方向。做这些的时候,他虽面无表情,内心却已如这散落的蓍草一般,思绪纷杂。
而今天下,已是即将大乱之象。
自古英雄出乱世,千秋功绩由此起。豪杰总是崛起于四面,而最后成为霸主的,向来只有一个。
无上的荣耀,至高的权力,如此诱惑。
人们前仆后继,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寻的时候,又有谁会记得,铺成这条路的是血腥与杀戮。
成王败寇,只决于输赢之间。
那么言兆呢?他的结局又会是如何?
想到这个弟子,岳贤之不禁叹了一口气。从蒙学开始,再到百家典籍、图谋之术,都是他亲自所授。然而现在,他也说不清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从顾言兆到仇言兆,中间的变化又是何其巨大。
“不知岳先生算到了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岳贤之大惊之下抬头,却发现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来。然而看清是谁过后,又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你回来了。”
“我要见他。”他的话简洁有力,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味道。
虽为言明,但岳贤之自然知道他说的谁。可这件事也由不得他,只能如实说道:“公子去了长安,还未归来。”
“这么说现在留在洛阳的是个替身。”
“又是一个厉害人物。”岳贤之在心里叹了一句,有意回避他眼中的锋芒,“公子不想引起别人注意,怕对大将军不利。”
“果然谨慎,步步为营,是他的作风。不过,还是多亏了先生谋划的万全之策。”周衍笑着说道,看似赞叹,脸色却有一丝嘲讽之色,“虽然在长安城中的画舫会面,但圣阎阁的人又岂容小视,恐怕。。。。。。”
他不再说话,只是注视着夫子的表情。
岳贤之心中一紧,脸色微变:“你是说公子此去凶多吉少?”
“先生以为呢?”周衍依旧笑着,带着一丝玩味。本想戏弄一下眼前的夫子,没想到他竟然当真。王榭确实厉害,可仇言兆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目光落在了书案上的宣纸上,上面记录的是刚才蓍草所显示的卦象,他继续说道:“若我猜的没错,这一卦问的正是凶吉。结果如何先生一看便知,又何须问我呢?”
沉默片刻,岳贤之忽然叹了一口气:“老夫不才,占卜之时心生旁骛,没能预测出结果。”
“是吗?”周衍随口一问,依旧注视着纸上的图像。虽不懂易经八卦,但单看这略微有些杂乱的笔迹,便知记录之人定是分了神。他头也不抬,继续问道,“既然如此,先生也该早作打算。”
岳贤之点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你说的有理,单单诸鹤一人恐怕不够,我立刻再派人前去,务必保护公子安全归来。”
看着他如此认真,周衍也恢复了严肃,不再同他开玩笑:“若有诸鹤在就不必担心。”
然而他的神情依旧,眉头紧锁,并没有因此而松懈。
周衍明白他仍有顾虑,继续说道:“再等三日过,到时他如果还没回来,我亲自带人去长安。”
“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习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打断了他的话,周衍不禁在心里感叹,读书人就是麻烦。
注:甘露之变过后,仇士良独揽大权,被封为右骁骑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