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再度陷入沉默,黑暗似乎又深了几分。
“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在心里反复思索着,一种不好的预感由然而生,却又寻不出源头。
她没有说话,实则是害怕对方会发觉自己的惊慌。黑暗成了一道最好的屏障,为她掩饰着此刻的不安情绪。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一切全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周衍在心里默叹了一句:“看来是自己太高估她了。”
哪怕有过那样噩梦般的经历,哪怕曾浑身沾满了鲜血,她也只不过是个女子。天性里的怯懦柔软,是再多仇恨也无法改变的。当然也存在例外,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那样的传奇女子。
在这样一个动荡的年代,寻常人家维持生计已十分不易,又如何谈得上掌握自己的命运,更何况是一个女子。
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始终纠葛于心头,隐隐作痛,令他不禁有几分黯然。
精致的容颜,娇柔的媚骨,一颦一簇间的万种风情。如今的她是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让多少男人痴缠迷恋。可正是她的这种美丽,让他觉得那样陌生。原来他所熟悉的,从来都是那个初见时胆小羞怯的丫头。
不知是悲伤的情绪还是四周的黑寂模糊了视线,眼中的这个蓝衣女子,恍惚间竟变成了他记忆深处的样子。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她为何能穿上如此华贵的衣裳。吕凉超乎寻常的优待背后,除了利用价值,也许还有一丝怜惜。
同样的不服输,即使心里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也强忍着不肯表露出分毫。她们之间是如此相似,而这一切,可能就连吕凉自己也还未察觉到。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种好在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她对曾经自己的一种补偿,以此寻得片刻安慰。
止不住的哀伤,让他的心也跟着不忍起来。终于他开口,对在黑暗中不知所措的女子说:“别多心,这样做对我们都有好处。”
似乎是怕她不明白,他又继续说道:“你选择深夜独自前来,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而我在这里养伤也一样。既然如此,没看过彼此的样貌岂不是更好。”
仿佛是在判断对方的话中是否有诈,好一会儿过后,她才说了声“好”,然后开口问道:“不久前你是否带了个女子进来。”
“是。”周衍的回答快速干脆,可仔细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不过那时她就已经不醒人事,所以并不知道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那她又是如何落到了你的手中?”
“花钱买的。”
“什么人卖给你的?”崔芸荷步步紧逼,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起来。连续不断的几个问题,答案越来越近。
而周衍却并受其影响,依旧轻描淡写的回答道:“不认识,看样子应该不是本地人。“
他的话让崔芸荷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窟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见她许久没有出声,周衍询问着说道:“还有问题吗?”
沉默中的蓝衣女子忽然再度开口,语气警觉的质说:“最后一个问题,为何你什么也不问就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冷冷一笑,可他还是十分耐心的说道:“问或不问又有什么区别,你同样都不会准确告之,不是吗?”
崔芸荷没有否认,因为事实的确是这样,看来对方是难得的明白人。这样一来,她便省事许多,不必拐弯抹角:“没错,既然如此,你也应该清楚今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是自然。”他微微一笑,又有意提醒道,“时辰也不早了。”
“我也该回去了。”崔芸荷明白他的意思,回答的同时顺手拿起搭放在长凳上的雨衣,披在身上,又系好了领口的绸带。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又重新将其关闭好。
门外传来金属的碰撞声,周衍这才发现原来一开始她并没有直接弄坏门锁,就是不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
“看来这个女子还是比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他不禁暗叹一句,也不说话。
过了很久,直到他确定对方已经走远,四周再无旁人的时候,才又开口说道:“她走了,下来吧。”
房梁下一个黑影一跃而下,帮随着冷“哼”声:“男人果然都不可信。”
周衍淡淡一笑,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恍若未闻一般,自言自语道:“看来这里是不能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