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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男人的方式

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凌乱的头发被风撩起,与并不十分平整的衣衫一同肆意飞舞着。

他站在那里,宛如吸尽了天地间的寒意,透着彻骨的凄然。

而他的神情却是刚毅坚决的,双眼泛着与外表全然不符的凌厉光芒。

说他是历经百年的沧桑古树,又不如它憔悴;说他是初展双羽的雏鹰,仍不如它锋芒。

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桧初次见到崔迹时,便有了这个疑问。

这个前任的沉暮堂堂主,在喻化尘还是阁主的那个时代,稳坐了圣阎阁第一杀手的位置多年。曾经的意气风发、肆意江湖,只因一场年少轻狂的邂逅,终究被深掩在了黄土之中。

“如果没有那个女子,也没有那次邂逅,或许他的辉煌可以一直延续至今。”

在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中,都会有这样一个说法。可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略去了关于这个女子的一切,事实上没有人知道,除了喻化尘本人。

不知为何,李桧一直是这样暗自认为的,或许觉得能坐上阁主之位的人,理应心思细密、运筹帷幄,不应对下属的隐退全然不知。甚至他还觉得,喻庭夕可能也明白其中缘由。

虽未向他开口询问,也从没见过她的样子,但从崔芸潇的眉眼间可知:那个令少年英豪隐退江湖的女子,也一定执着坚强的,哪怕外表如此柔弱。

那是一种藏匿的美,轻易不显于人前。正如开在丛中的花朵和长在树中的果子,总是容易被忽视。

然而一旦机缘来临,你看到了它。只需一眼,便足矣刻就一生的难忘。

迷恋于这种美丽的,不光是崔迹,还有他。

可这样一个江湖少有的高手,就此埋没于山野,成了猎户柴夫。对于同样习武的人来说,始终是巨大的遗憾。

而后来从崔芸潇的口中得知,她娘在生她的时候,死于难产。

这样一个女子,如一现的优昙。于众人沉睡之时,独与他一夜的美丽,却又在天亮之前枯萎消逝。

她悄然无声的生命,没有给世人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没来过。而那个亲眼目睹她的盛放,彻夜未眠的少年,也终究未能留住这份罕见的美丽。

所以他应该是痛苦悲伤的,就连背影也满是寂寞。

李桧一直这样以为,可是当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才发现,他的身上,寻不到一点伤痛的味道。

家中遭逢变故后,他便失去了庇护在外漂泊,经历了世情百态,心也跟着变得老成。凭着那些阅历,已经可以懂得许多,超出这个年纪才可以懂得。而关于崔迹的疑问,却成了他自十九岁那年起,唯一不解的东西。

如今,在虚幻中再见崔迹的身影的瞬间,他忽然了明白,虽已过了六年之久。

因为他是一个剑客,在没有遇到她之前,手中的那把长剑便是他的一切。即使为了她而放弃杀戮,但同样不能磨灭那在他心中的意义。

寻常女子若失去了挚爱,便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浓烈的悲伤与绝望会一直流露在外。

然而若想长久的从一个男子身上,看到失去最爱的伤痛,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们的悲伤,往往在于失去的片刻,更多时候他们选择将此深埋于心底。只是时常会想起,越发的觉得空无一物,身影也越来越孤寂落寞。

但如果一开始,他们心里还有另外一样,因为某种原因曾被搁浅的东西。

生命便如同有了新的寄托和希望,便看不到孤单与落寞。

崔迹是这样。剑从前是他手中的杀人的利器,现在也是他另一个生命。

面无表情不是凉薄,看不到伤痕不是忘记。一切都在他的心中,没有因为流逝的时间而模糊分毫。

李桧甚至可以看到,那一朵美丽不可方物的优昙花,盛放在他的心脏之上。

那是一种永恒的美丽,是她生命的另一种延续,是留给他最深刻的痕迹。

六年前的那一战,终因他坠崖而结束。虽在此之前对方已认输,但他总觉未能尽兴,不免遗憾。

此刻于此相遇,李桧忽然大声笑了起来,目光中藏着一丝期盼与兴奋,只听他开口,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的说:“崔迹,拿出你的全部本领,以男人的方式同我一战,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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