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芝单手端着一盏滚烫的汤药,另一只手轻叩了几下房门,直到听见屋中有人说“请进”,才单手推门而入。
屋中有些昏暗的光线和略带血腥的气味,让他感到些许的不适,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最终还是走了进去,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了正中的圆木桌上。
而周衍则一动不动的躺在一旁的梨木地雕花床上,也不转过头望来人一眼,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此时正坐在床边为他把脉的,正是有着京城第一外伤大夫称号的欧阳琪。
只见他紧闭着双眼,似乎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指尖,正用心的感受着对方脉搏的最细微的变化。
“如何?”仇言兆静静的站在一旁,不知为何这次竟显得有些沉不住气来,居然还未等对方说话便率先开口问道。
而这一次欧阳琪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依旧禁闭着双眼,认真的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细微跳动,似乎并不为外界的任何事物所干扰一般。
仇言兆见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朝一旁的奉芝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将房门重新关上。
奉芝自然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随即也点了点头,沉默的依言照做。
也不知那房门用何种材料所制成,关上之后屋中便立刻变得寂静昏暗起来,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幽闭空间,顿时将所有的一切全都隔绝在外。
只是这光线虽幽暗,可这绝对的宁静却让人不禁心生一种说不出的释怀之感,仿佛回到回到了生命孕育的开端。
而就是这绝对安静的环境,让欧阳琪的注意力顿时又集中了几分,指尖的细微跳动也仿佛变得更加清晰了许多。
于是没过多久,他便有了结论,松开了周衍的手腕过后开口说道:“这两日一切如常,这位公子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差,所以恢复的也是相当的好。倘若照比情形推算下去,很快这位公子的左手便可以动了。”
听到他的回答,周衍顿时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颇为不善:“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欧阳琪心中一惊,或许是从一开始,对方便给他留下十分不友善的印象。因此从心底来说,他对周衍还是有几分畏惧的。所以一听到对方这样的语气,一时间他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在这时仇言兆忽然开口,才顿时将气氛缓和了几分:“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要好好修养才是,你也不用心急。”
听了他的话,周衍也不做反驳,只是铁青着脸,沉默的将头转向了一边。
“公子说得没错,筋骨之伤非比寻常,自然是急不得的。若不仔细调养,恐怕今后也是‘后患无穷’啊!老夫先去为这位公子配药了。”
“有劳欧阳大夫。”仇言兆淡淡的说着,语气依旧是彬彬有礼。
“公子客气了,照顾伤患一向是我们做大夫的本职,老夫也自然是尽心而为之,义不容辞。”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整理好了随身携带的药箱,也不多做停留,“如此,老夫就先告辞了。”
仇言兆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直到对方离开了很久过后,他才又忽然开口说道:“能将你伤成这样,看来对方也定不是个简单人物。你可知道他是谁?”
周衍转过头,而他的目光却落在了静立在一旁的奉芝身上。
奉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开口说道:“公子要商谈要事,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而仇言兆却摇了摇头,说道:“无妨。周衍你尽管开口直说便是,奉芝是自己人,信得过。”
听他这么说,周衍也不再多加顾虑什么,开口说道:“那时四周的光线太暗,我并未看清他的相貌,就连他的武功也是快得惊人,让人根本分不清是何门派。”
“江湖中高人辈出,武艺高强者也不一定就师承名门正派。”仇言兆淡淡说道,话到最后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此一来他的身份也就无从知晓了。”
“公子门下高手众多,再加上有老爷的庇护,自然是绝对安全的。”这时奉芝突然开口了,将二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可谁知听了他的话之后,仇言兆却是一反常态的担忧,摇了摇头说道:“我门下的高手又有谁的武功能敌得过周衍呢?对方一出手便可以轻易将他伤成这样,那么对付我门下的其他人也就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奉芝沉默,他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有这样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高人暗自潜伏在身边,自然是如坐针毡、不得安寝,这也难怪公子会如此焦虑。
看着他们主仆二人的神情,周衍却忽然开口说:“也并非无从知晓。”
他的话说得十分模糊,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知所云。而仇言兆却仿佛眼前一亮一般,追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晚我虽未看清他的相貌,可却在他的身上种下了‘玄冥七日’。所以也就是在这几日,他的身上便会出现一块黑色的叶形标记。并且自出现那日起,直到七日过后才会完全消退。”
“如此说来只要找出谁身上有那块黑色的叶形标记,谁就是那晚的黑衣人了。”仇言兆点点头,又似乎在暗自思索着什么,片刻过后转头对身边的奉芝说:“这几日你可曾留意到?”
“这几日我并未与府中的其他人有过任何接触,因此也就未曾留意到什么。”奉芝如实回答着,然而仇言兆还没有多说什么,他又随即继续开口说道,“不过既然公子想知道是谁,何不将这府中上下的若干人等全都集中出来,挨个查看便是。”
“不可!”这一声说得格外坚决与肯定,周衍和仇言兆竟仿佛同时开口一般,难得有此默契。
然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周衍便立刻陷入了沉默,只听仇言兆接着说道:“一旦大肆排查便会打草惊蛇,更何况就算将他找出我们也奈何不了他分毫。倘若对方恼羞成怒,那便反倒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