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的话就好,多思无益。你看,他也快醒过来了。”
听到他的话,陆香桑不自觉的停止了猜测,立刻转过头,望向躺在软塌上的男子。
只见他原本紧蹙的眉头忽然一松,仿佛卸下了十分沉重的包袱,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如释重负。
“他醒了!”看到他的眼珠微微一动,陆香桑忍不住呼出声来。
紧接着她似乎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禁用手捂了捂嘴。
白衣男子望了她一下,但很快目光就从她的身上移开了。提起桌上的紫砂壶,重新注满了面前的瓷杯。
然后他用右手握住杯子,放在眼前,也不急着饮下去,而是用一种专注的神态静静的望着杯中清透碧绿的茶水。闭上眼轻轻一嗅,其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凉风的味道,仿佛瞬间穿透了身体,带走了烦恼和忧愁。
人总是有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不切实际的奢望,无法填满的欲望沟壑,还有贪婪。
所以他一直认为,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污浊的东西,而真正的纯净的恰是人们所身处的这片天地。
只有自然的气息,才能洗去身体与心灵的污浊。
可是人们却总是看不见自身的肮脏,反而称在外的自然为尘世。
二者相比,究竟谁要干净一些?又究竟是谁竟如此的可笑。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神色却依旧专注的望着杯中的茶水,毫不在意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除了自己手中的这盏清茶,这天地间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他的注意。
而仔细一看,这盏茶水虽用上好的茶叶炮制而成,但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断不会让人如此沉迷。
陆香桑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却也不多问什么,因为她明白,先生看似简单的行为之中,隐藏着非比常人的玄机。虽然时常呆在他身边,但这也同样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东西。
这种力量,这种洞察力,已经超出了凡人所能承受的范围。而她眼前的先生,早已超越了凡人的世界。
虽然从表面上看,他依旧是肉体凡胎,和其它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可陆香桑却并不这么认为,从她初进蝶谷见到他的第一面直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八年的时光,她也从一个懵懂不知的孩童,蜕变成了凝素宫的主人。
外人看来的确如此,只有她心里知道,先生才是这一切的真正主人,也是这世间万物的主宰。
他就像凌驾于九天之上的神裔一般,掌握着众人的命运。
这么说虽然会让大多数人难以相信,可她依旧这样坚持着自己的执着,哪怕他并没有承认过她的猜测。
倘若不是神裔,又怎么会有十年如一日的不变容颜;倘若不是神裔,又怎么能创立出那样绝世的剑法;倘若不是神裔,又如何会洞悉命运轮回,预知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种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并且深信不疑,也就因此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就在这时,原本沉默不语的白衣男子忽然开了口,神色中依旧带着几分迷离:“洗得净人心的污浊,却洗不净这世间的尘土。或者说从一开始,神在创立的时候,就已经将它既定为了污浊。”
陆香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虽不能完全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但也依稀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沉默了没多久,他又再度开口,接着说道:“所以无论凡人怎么样去努力去尝试,也永远改变不了它最本质的东西,就如同。。。。。。命运一样。”
在说到“命运”二字之前,他故意停顿了片刻,似乎正以此牵动着听者的思索一样。
只见他忽然抬起了头,目光定格在别处,嘴角仿佛习惯了一般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倘若你能听懂我话中的含义,也就应该明白你所求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你本身所能知道的界限。这所导致的后果,恐怕不是你一个凡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此刻,陆香桑忽然意识到先生的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而听者却是另有其人。
果然白衣男子的话音刚落,她身后也同样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能来得这里,你认为我还会畏惧那所谓的后果吗?我要的只是一个答案,其余的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啊!你醒了!”陆香桑转过头,看到他正支撑着从软榻上坐起,不禁想上前去搀扶一把,却不料他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帮助。
那双牵制着他灵魂的手虽已松开,但似乎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的体力,如今行动起来,身体也有些晃动不稳。
也许是因为才醒来不久的关系,虽已渐渐开始恢复知觉,但四肢还仍有些麻木。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先停下来歇息片刻,等到完全恢复的时候再有所行动。
只见他一点点站了起来,拖着微微晃动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向着坐在桌边的白衣男子走了过去。
他的手伸进怀中,从胸口处掏出了一物,但却并没有立即示人,只是紧紧的握在手中。
从他眼中所透出的,是一阵凌厉的光,带着无法撼动的坚定,向着那木桌边上的一袭白衣,一点点靠近。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就连在一旁的陆香桑也不禁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在胸腔里不安的飞快跳动着,哪怕毫无理由的紧张,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
而这时,她全神贯注的他一步步前进的步伐,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其它的事情。
白衣男子端坐在那里,姿态依旧十分优雅自然,仿佛周围的一切全都不存在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同样抬着头,注视着一步步向他靠近的人。
两双眼睛所散发出的截然不同的光芒顷刻间交汇在了一起,淡然与锋芒,两种极端性情的相撞,又会滋生出怎样的火花呢?是默然相融?还是永无休止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