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医疗器械滴滴的响着,心电图上的折线忽上忽下,氧气罩上的雾气忽隐忽现,爷爷紧皱眉头,眼睛紧闭着。
时间带走了病床上老人的一切,他年轻的容颜,强健的体魄,与他相伴一生的人,唯一留下的,就是痛苦的病痛。
“倘若,时间停止,他的容颜,体魄,和侣伴,将会永远的属于他吧?时间将永远无法从人类手上夺走任何东西。”我坐在病床边,把玩着手上一颗黄色的石头,想道。
许久前,我在一座神像前捡到了这颗石头,伴随着这颗石头而来的,还有来自神明的力量。时间会因我而停止。
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带起窗帘飘动,我走到窗边,向外观望,窗外小雨淅淅,世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薄雾。
关于神明是否存在的问题,我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命运,是否存在?我还在不断的寻找,我还未做出判断。
命运,究竟是什么?我曾经这样问到爷爷。
爷爷判断说,它是神明的意志,它是贯彻我们一生的东西。
“判断命运是否存在,就如判断神明是否存在,我们无法得出客观的答案,自己的答案就是正确的。”爷爷曾这么说道,想必他对于命运,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望了望远处熟悉的大山,关上了窗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昏暗的房间里面十分安静,渐渐变大的雨声愈发清晰的传入了耳朵,我感觉双眼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渐渐下沉,意识开始模糊.....
“咳咳.....咳咳....”一声声咳嗽声将我从沉睡中唤醒。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铁锈?有什么东西生锈了吗?或者.....是血!这个恐怖的想法把我从睡意中彻底唤醒了。
我猛的睁开眼,看见了可怖的一幕。
爷爷在病床上剧烈的咳嗽着,血从他的嘴里流出,从氧气罩里流了出来,脸上,枕头上都是血。
......
爷爷正躺在病床上,双眼半闭着,护士正把他往手术室推,我强忍着泪水,和护士一起往手术室跑着。
我一直跟到了手术室门外,手术室上“手术中”三个大字亮了起来。
我坐在走廊冰冷的铁椅上,为爷爷祈祷着,窗外大雨的声音盖过了我的祈祷声,让我更加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光线下雨点划过时的的闪光,因风而摇晃的树枝投下的阴影,走廊远处偶尔路过发出脚步的护士或病人,因年久失修而随着我呼吸摇晃的铁椅,周围一切仿佛都在律动着,唯有手术室上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大字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只有它的时间被停止了下来。
我走到窗边,雨点随着风扑在了我的脸上,但我现在的心情并没有余力去管它。
上次产生这种心情,被这种不安笼罩,还是在与他们“离别”的前夕,他们——我的父母,因为车祸,进去了与这里相同的地方,又在这种地方永远的离开了我,但当时有爷爷与我共同分担这份不安。
我感到眼睛生疼,小腹微痛,现在已经是凌晨,街道上偶尔一辆汽车跑过,远处的人行道上只有一个人撑着伞在街道上慢悠悠的走着。
我继续坐在了铁椅上,独自忍受着煎熬。
远处的大山上露出了微白,一名护士从手术室里面走了出来,手术室上“手术中”三个大字也随之熄灭。
我站了起来,脑子里重复着“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想法,我强行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甚至还想挤出一点微笑。
我走了过去,问了问护士:“我爷爷,怎么样了?”
护士回答了我。
我似乎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但她说的仿佛是一把利刃刺进了我的心脏一般,我感到胸口疼,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我感到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爷爷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但我这是怎么了?”我自言自语道。
护士急忙想拉我起来,我又问道:“爷爷没事吧?”
护士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没有再说什么。
站起来后我感到一阵晕眩。
我看着手术室关着的门,拖着发软的双腿往手术室走。
“我要看一看爷爷。”我嘴里念着。
护士急忙过来拉住了我,但我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我终究敌不过成年人,被拦在了门外。
“让我看看爷爷,放开我!”我挣扎着喊到。
但护士并没有听我的,反而又来了几个护士,一起把我拖走了。
手术室离我越来越远。
我停止了挣扎。
阳光已经穿破远处厚厚的云层,照进了医院,刺进了我的瞳孔。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
“拜托了!”我喊到。
世界听到了我的回应。
时间因我而再次停止。
我挣脱了几个护士,看了看窗外,雨珠悬停在空中,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医院的门口不知谁丢弃的一把雨伞,这一切,就如几年前一般,世界一片寂静。
我又走向手术室,脚步和呼吸刺破了寂静。
拉开了手术室的大门,一股药味伴随着血腥味铺面而来。
几名医生正在一旁交谈。
爷爷躺在手术台上,氧气罩已经取了下来,留下了一道勒痕。
胸口满是血迹,一旁的心电图也已成为一条直线。
他的眼睛紧闭着,表情十分慈祥,仿佛睡着了一样。
他的眼旁挂着一滴未干的泪珠。
我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悲伤,孤独,熟悉,......…
我不知在手术室端详了多久爷爷的面孔。
某一瞬间。
我得出了“答案”。
属于我自己的答案。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得到“答案”?
“爷爷是相信命运的。”这一无证据的想法刚才在我脑海中无端确定。
“我是因为爷爷的答案,才有了自己的答案吗?”我不禁问道自己。
“那这还是我的答案吗?”我想到。
“这是正确答案吗?”我想到。
“要自己去寻找。”爷爷的声音从记忆深处涌入耳朵。
“自己的判断就是正确答案。”爷爷的声音说道。
“每个人的答案都是正确的,每个人的答案都是错误的。”爷爷的声音从脑海中涌出。
“也许,重要的并不是这是否还是我自己的答案。”我想到。
“重要的,是我是否相信自己的答案。”我继续想到。
“从我的脑海中诞生去相信别人的答案的时候,我的答案就已经出现。”我想到。
“爷爷要告诉我的,也许并不是不要去相信别人的答案,而是不要让自己的答案变成别人的答案。”我想到。
“所以,毋庸置疑,这就是我所寻找的,自己的答案。”我想到。
我拭干了爷爷眼角旁的泪珠。
“这也是爷爷你的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