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午下班时段,红彤彤的夕阳如火一般洒落在大地上,“吱嘎吱嘎”,刚上完一整天班的萧夜骑着他那辆二手二八杠自行车行驶在满是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
今年刚满二十二岁的萧夜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尽管这个孩子目前还待在母亲的肚子里,骑在破旧的自行车上,萧夜脸上洋溢出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了内心的欣喜。
哪怕目前仅仅是一名花炮厂的普通员工,但也比结婚前那种跟着三五狐朋狗友天天上山逮野鸡抓兔子下河捕鱼捉虾的生活要踏实充满干劲。
萧夜的父亲以前是名警察卧底,后来跟大多数缉毒警一样英勇悲烈却默默无闻地牺牲,在父亲死后一年,母亲抑郁自杀。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会的萧夜才刚满三岁,这种常人难以度过的心理障碍并未在他内心留下阴影。之后的年岁里萧夜就由爷爷奶奶一手带大,奈何读书这种既靠天赋又要勤奋努力的事萧夜丝毫无感,初中毕业后就跟着同乡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发小瞎混,直到结婚后才在爷爷的帮助下进了一家工厂上班。
这个贫穷的年代农村的娃面朝黄土背朝天是大多数人的写照,能上班当一个普通的工人每个月有工资收入都挺不容易,所以萧夜很是珍惜这份工作,更珍惜的是这个不顾一切也要跟他结婚的女子,更有那尚未出生的宝宝。
前方再拐过一个弯便到了日思夜想的家,萧夜的心神也从遐想着孩子名字的兴奋中回到了现实,精神一集中萧夜的眼里就看到前方冒出了滚滚浓烟。
“这是多大的火才能引起这冲天的烟,这不知道哪家人这么不小心,得赶紧去帮忙灭火”萧夜心想
腿上用力猛蹬,破旧的自行车像是要散架似的嗡嗡作响,萧夜飞快的赶到了起火地,看到满目疮痍的木房子萧夜仿佛被人一个闷棍击到脑袋,眼前一黑跪倒在地。
“我媳妇咧,怎么没看到我媳妇。”萧夜声嘶力竭的大喊:
“小夜,小怡身体不好她怕是没能跑出来”
隔壁的邻居李大妈抢在所有人前面回了一句,萧夜听完,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牙齿深深的咬在下嘴唇上渗透出了血迹。
“爷爷,小怡在哪,小怡哪去了。”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躺在镇上诊所里一整晚的萧夜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头的爷爷虚弱的道:
“你爷爷我是枪林弹雨尸山血海中硬闯过的一条命,你老爸当年被那帮该死的毒贩严刑拷打折磨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出卖半点得到的情报,你这个混蛋小子受点刺激就躺床上半死不活,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立正站好”
在萧夜父亲牺牲那年刚好退休回到老家的军人爷爷,中气十足地,声音并不大,但直射心灵,面对着萧夜吼道:
听完这段话,萧夜双手紧握着拳头,眉头微皱,眼神凌厉,就像将死之人瞬间回光返照般,可这仅仅保持了一瞬。
萧夜马上又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眼角带着泪光呜咽:
“小怡死了,还有那还没出生的孩子,死了,都死了”
“这不是意外”
爷爷这五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劈在萧夜心头,萧夜猛地站起身来这次是彻底的活了过来。
“你先坐床上,喝口水冷静下,我跟你慢慢说这个事”
看到萧夜那要杀人的凌厉眼神,爷爷起身端上床头的茶杯小抿一口,平复自己同样悲愤欲绝的心情,心平气和,镇定自若地向萧夜说出了这场大火的始末:
“火烧起来的时候爷爷正在村口的柳树下下棋,等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灭的差不多,爷爷是军人出生,看到烧毁的房子第一眼就发现有问题。
小怡不过怀胎四个月,肚子还没显大,能跑能跳,那个时间点小怡每天都等着你下班回家,绝不可能睡着,发现失火再不济也能轻而易举地跑出屋子。
等爷爷在周围询问了一圈发现没人看见小怡时,到你邻居李大妈家裹上棉被毛巾打湿,捂住口鼻冲进屋子。
可怎么也没想到刚冲进屋子里,就在大门口看见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那扇还没彻底烧毁的大门爷爷发现有被人从门外锁住的痕迹,后来,爷爷围着房子观察了一圈,在后门那条小路旁边的草丛里看到了两个空桶,闻着气味里面装的是煤油。”
再怎么坚强的军人亲眼看到自己孙媳妇烧焦尸体,想到那肚子里还有未出生的宝宝,爷爷再怎么装作镇定,想表现出坚强的一面给萧夜看,也无奈越说越是哽咽,声音嘶哑。
那烧的面目全非蜷缩在大门口的尸体,那泼出去的火油,萧夜想着那些令他撕心裂肺的场景,眼角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身体颤抖,张开嘴正打算说话时,泪水不争气地流就出来,没能说出一个字,爷爷看着这唯一的孙子这副模样,心疼着不忍再看,扭过头去偷偷擦了自己眼睛里的泪,他明白萧夜想知道什么,又喝了口水,继续装着若无其事般说出了萧夜最想知道的事。
“昨天下午老刘跟老李在村口那棵老树下下棋看到了两个头发很长后生仔,当时还调侃现在的年轻人都没一点爷们样了”
“爷爷,说重点,我只想知道是谁。”萧夜咬牙切齿的打断了爷爷的话
“兔崽子,听老子慢慢说,你急有用么?”萧夜沉默了
“一个是镇长彭大富的儿子彭子天,一个是你上班的那个花炮厂老板的小儿子莫涵”
“啪,给老子站住,”
刚站起身的萧夜被爷爷一巴掌扇倒在床,这一巴掌莫名的让萧夜冷静了下来,继续听爷爷说着:
“镇长彭大富死了,子不教父之过,彭大富的名声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是个什么样,一个不作为的镇长爷爷也算是为民除害,至于花炮厂家的少爷现在成了一个瘸子,爷爷不能下死手啊,咱们村穷,一个花炮厂养活了咱们村这么多父老乡亲,爷爷不能对不起乡亲们,这件事到此为止,夜儿,好好活着。
”空气安静了几秒,随着爷爷敲打床头柜的声音响起,门外走进来两名派出所的民警,给爷爷戴上了手铐。
“夜儿,好好地活下去。”
这兴许就是作为长辈最大的期待,儿孙平安,健康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