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衡的带领下,我们进入了一家客栈模样的店铺,只见牌匾上写着“来客酒肆”。
听玉衡说这来客酒肆是最近开店的,除了平常的吃饭喝酒外,还有说书先生、“得道高僧”说书讲经,西域胡姬跳舞助兴等,是个消暑解闷看热闹的好去处。
“伙计,书茶间,上好龙井一壶!”玉衡很熟练地说着,他可是这种场所的常客。
“张郎君,您来了,好的好的您先侯着,马上来!”店前老板冲着我们作揖。
玉衡挥了挥手,我和小樱在玉衡的后面走进书茶间。
一进门,便看到说书先生在正对后门的桌子前坐着,那先生面前桌上放着黑醒木、黄绢折扇、白色绣花手绢,左右两张方桌摆着瓷碗茶水,旁边还坐一童子扇风,真够讲究!
玉衡、我、小樱三人就近在后排坐了下来,屋里已是零零散散地坐下了十多个人,还好够宽敞,并不显挤。
前来听书的多是些未及弱冠的少年,也有两三位头戴幞头的青年郎君,其中有一人还时不时大叫起哄,气得先生把醒木用力地拍在桌子上,小樱正听得入神,直至那拍桌声突然把她从故事中拉回来,小樱受到惊吓,头上的发饰险些打在我的脸上。
而后她转过头来,嘴角微微一咧,充满歉意地看着我。我平和地看着她:“没事没事,你继续看,继续看。”随后便恶狠狠地瞧向左边那些起哄的人。
只见他们穿得光鲜亮丽,一个个肥头大耳,宽厚的下巴和红的发亮的嘴唇,使得整个人油光满面,其中为首的还时不时向我这边瞧来,我望到了他的眼睛——浑浊而又无神,我仿佛看到一束一束寒光打在小樱身上,这使我的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我下意识地轻轻握住小樱的手,“怎么了?”小樱转头疑惑地看着我,我把头转了过去,眼睛盯着说书先生,装作没看到她的反应,而后小樱又回到故事当中。
我转向左前方,并瞪了那人一眼,他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便把头回了过去,在和他那帮朋友议论着什么,并指了指我的方向,一阵点头议事,便作奸笑状。
我猜准没好事,拉起小樱便对玉衡说:“走了走了,这鬼怪故事我都听腻了,眼看也到了黄昏,我都饿了。”
玉衡听得入神,没有理会我的话。
我看出小樱也沉浸其中,但她还是对我点了点头,“正好我也饿了!”
见玉衡未作声,我便用手把他拉了起来,“干什么啊,我这正听到入神,你俩故意没吃午膳的吧!”他不耐烦地回过头来。
我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并指了指左前方:“那些泼皮刚才在议论什么,似是对小樱有所图谋。”
玉衡听罢,便觉有理,马上离座抬腿而去。我拉着小樱的手走在玉衡身后,就此,我们三人离开书茶间。
我堂堂郡王,自然不怕什么流氓无赖,但并不想把事闹大,小人最会在人前服帖,在背后下绊子,小樱没有户籍,被官府知道后,免不了添增事端。
我们来到堂前,玉衡对掌堂伙计说:“楼上包间,僻静一些的!”
“二楼走廊西侧六间,那件屋子安静,抬头还能看见月亮哩!”说罢,便带着我们上楼。
一进屋子,便觉不一般,刚踏入门,便觉一股寒气,再一细看,感到幽静雅致。屋子正中摆放一张黑木圆桌,桌下有四把檀木小圆凳,地板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干净得甚至可照得人影。
墙边摆放着一排书架,摆着一束束平着堆放的卷子,也挂着几袋书帙,袋口开着,露出几只书轴,我随手翻了翻,都是些历代文人雅士吟诵之词。
面向窗子,只见窗前枫树枝繁叶茂,透过随风摇摆的枝叶,果然见明月朗朗。我三人就此坐下。
“张公子,您点菜。”伙计弯着腰拿菜单给玉衡看。
“葱醋鸡,呃,这个,水晶龙凤糕,还有这个,金银、夹、夹花平截,唉,这菜名怎么都这么复杂!”
见他窘状,那记菜的伙计都笑了。“算了,我也不念了,什么好吃的你就一顿上!再来一坛上好女儿红!”
“呃这。”小樱和我对视,同时投来诧异的目光。今天出手如此阔绰,这还是我认识的玉衡吗?我惊呆了。
“好嘞,您稍等”伙计急忙跑去。
“玉衡啊,这顿真是让你破费了。”我刮目相看地望他。
“好说好说,都是兄弟!再说这也是给小樱点菜,这也是请小樱嘛!”
小樱瞅了瞅我,又对玉衡说:“不用的,不用的,我吃不了那么多,还是退几个吧。”
“不用不用,要是钱不够,你家王爷那可是有的是钱!”玉衡在旁边开玩笑的说。
“嗯?我怎么听着话里有话呢?”玉衡见状,大笑起来了。
那坛酒率先被端上来,随即一并的还有三只白瓷杯。玉衡随即倒上一杯,一边说着,这女儿红透明澄澈,纯净可爱,光是看起来就使人赏心悦目。”
又见他将杯放在嘴前,闻了闻,又说:“真是馥郁芳香啊,可谓色香味俱全。”随后便仰起头来,一饮而尽,又眯着眼慢慢摇头,细细品味着。
玉衡品酒可是一绝,甚至到了酒痴的地步,他一人沉浸其中,桌上只剩我和小樱二人相顾无言。
不一会,饭菜尽来,整整摆满了一桌子。“小樱,吃这个……”我用筷子把一块鹅脯夹给她。
“好好好,这就吃。”面对我的如此热情去,小樱不好推辞,也就低头吃着。
玉衡见状便调侃道:“胤臣,怎么不给我夹菜啊,兄弟我也想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顺手把一只鸡腿塞到他的嘴里。
“咳咳!你要噎死我啊,胤臣,你好歹毒!”小樱抬起头来,和我同时笑了出来。
“来来来,喝酒,咱们满上。”玉衡给我倒了一满杯就转向小樱。
“小樱不能喝酒”我对玉衡说,而后又面向小樱:“来来来,尝尝这鲜笋汤吧,可鲜美了。”我给她盛了一碗笋汤。
“话说这女儿红这一称谓的由来可跟这月亮……”玉衡指着月亮不惜口舌地介绍着。
夜深了,望着窗外的明月,我和玉衡酒意大作,一晚上竟把整整一坛酒喝光。已是二更,窗口已看不到月亮,小樱也在我俩醉酒之余偷尝了两杯,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喝,喝,接着喝。”玉衡举起那空酒坛便往嘴里倒,接着便应倒在地。
“你,你是真,真醉了,走了走了,我可不,不管,你了。走,我们回,回家了。”我拉了拉小樱的手,只见小樱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从凳子站了起来,我拉着她下楼。
我俩朝酒肆大门口走去,小樱还算清醒,右手掩面悄悄地对我说:“李胤臣,咱们还没结账呢。”
我跌跌撞撞的转过头,朝着伙计说:“我替,替张,张,结,结账”我已是大醉,不知是玉衡结账。
“这位客官,一共四百二十七钱。”
我摸向口袋,发现正好带了半贯钱,我便将钱拿了出来,借着酒意说道:“这,这是半贯钱,不用,找,找了。”
那人听此,喜得眉开眼笑。正当我将那一贯钱放到他手中时,小樱连忙阻拦,一把把我拉到一边:“李胤臣,你怎么花钱大手大脚地啊,这样可不行。”
小樱又转过头对伙计说:“他喝醉了,不作数的,来,我给你数。”她又将半贯钱从我手中拿去,在一旁一文一文地数着,店伙计也不好说什么。
不一会小樱终于数完,松了一口气地说道:“这是四百二十七钱。”
随后又取下两文钱“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有点过意不去。这两文钱就算赔不是了。”而后伙计将四百二十九钱接在手中,面无表情。
“对了,你,你照顾一下楼上……”
由于醉酒缘故,店伙计并没听清我的话,“呃,这位郎君,说了什么?照顾什么?”他充满疑惑地问小樱。
“他,他是说楼上有个挺尸的呢!”小樱瞪大了眼睛,故意说道。
那伙计也似懂非懂得摸了摸头,向楼上走去。
小樱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走了,不要站着了,人家要关门了。”
“走,咱们走,走……”我半醉半醒,听小樱说走,便拉着她大踏步地跨出店门。
“明明是他结账,非要抢着付;明明四百二十七,非要多给钱;明明不擅喝酒就醉,非要喝那么多!”走出店门,小樱向我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