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湖州城主城门上,第一声报晓鼓敲响,鼓声和鸡鸣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之间,见小樱也走下床来:“李胤臣,昨晚,我不是……”
她正说着,我便避免那尴尬的话题:“昨晚怎么了,我看你昨晚睡得很安稳啊,不是做梦了吧。”
她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似乎是在仔细地想着。
不一会,我带着小樱拿着昨日换下的衣服前去结账,见堂上无人,我便把那衣服放在柜台上,随手拿出半贯铜钱,压在了上面。
小樱疑惑地问:“店家没有说多少钱,你怎么知道多少的?”
“放心,只多不少。”随后我便拉着她向店外走去。
应着城门报晓鼓,各坊鼓楼依次跟进,鼓声一波波传开,各各里坊的坊门都依次开启。同时,城内寺庙也会撞响晨钟,激昂跳动的鼓声与深沉悠远的钟声交织在一起,唤醒整座湖州城,共同迎接东方天际喷薄而出的朝阳。
下了一夜的雨,沁人心扉的凉爽如约而至,走在街上,行人、叫卖声不绝。我们在一家早食铺门前停了下来。
只见师傅梆梆地打着烧饼,蒸笼里的白气热腾腾上冒,伙计将刚出炉的金黄苏亮的芝麻胡饼摆放好……铺中客人并不多,只有一位郎君携一娘子而已,边吃着大碗馎饦还不时说笑。
“师傅,要两笼蒸饼!”我走向前向伙计喊着。
“好嘞,您稍等!”
我走向门前桃树旁的那张桌子并坐下,小樱紧随其后,坐在我的对面。
蒸饼上后,我将伙计拦了下来,并让他给我拿半碗醋。小樱充满疑惑地看着我:“醋?什么是醋?”
可能是密罗不产醋的原因,她竟不知道醋是何物。我指了指旁边那对吃馎饦的男女,“看到没,醋是那大碗馎饦中的配料,可让食物变得更好吃,我就爱吃醋……”
“客官,您要的醋。”我正说着,那伙计突然打断我的话,小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用筷子将蒸饼夹起,放在醋中蘸了蘸,小樱也学着蘸了,而后咬了一大口,“好酸啊,一点都不好吃,我可不爱吃醋。”
看她狼狈的样子,我笑了起来,“哼,有什么好笑的。”小樱抿着嘴,继续吃着。
我静静地看着慢慢吃蒸饼的小樱,“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啊?”
“才没有,我是看你头上的簪子好看?。”小樱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我,被她看得有些羞怯,我随口答着。
小樱放下筷子,用手把簪子拔了下来,并递给了我:“你要真心觉得她好看,我就送给你。”脸上带着笑意。
我连忙接过簪子,洗洗打量一番:这是一支银簪,虽没有玉簪的皎洁,更没有金簪的华丽,有的只是简洁与灵动,簪头一朵樱花悄然开放,一如最初的爱情,单纯,美好。
“真好看。”我一时想不到形容的词语,“这簪子只有在你头上才最好看。”我顺嘴说了下去,心里却想,这可能是这丫头唯一一件物品了,或许是找到家人重要的东西呢。
看罢,我站起来,走到小樱的身后,亲手把这支樱花簪戴在了她的头上,“李胤臣,你还会梳头?”
我倒笑道:“我为何不会呢?”
她转过头,“男子不是未娶妻时阿娘梳,娶妻后来娘子梳的吗?”那伴着笑的脸映着树下浮动的日光,现出淡淡的红色。我不知如何回她,只是哦哦的应答着。
”现在去哪?”饭后小樱看着我问道。我最看不得女子的目光,但小樱那两只灵动眼睛总是往我脸上瞧,瞧得我有些不自然。
已在外头逛荡了一日,府里的人又该埋怨我夜不归宿了。小樱的记忆一时也恢复不了,她如此单纯可爱,送到官府,我又不放心,不如带回府中,暂且让她住着。于是我拉着小樱的手,向她说了一句:“回家。”
我看路旁正有一辆马车,便走上前去:“师傅,去平麓王府。”
车夫见我衣着不凡,而又报上王府的名号,自然不刚怠慢。“好的,这位爷,您上车坐好。”
我先把小樱送入车中,而后也登上马车,这车厢并不大,勉强容下二人,我跟小樱并排坐着。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小樱带着愧意说着。
“没事,没事,这很平常,不要在意。”
“你还有收留了好多女子喽?”小樱说笑着,我也笑笑,并不多言。
马车一路晃晃荡荡,突然间车轮撞上一块大石,车厢猛地晃动,小樱一头撞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刚想要起身向车夫抱怨,小樱一把抓住了我,用食指在嘴前轻轻地“嘘”了一口,并摇了摇头。看到小樱如此可爱,我口边的抱怨之语便散去。
大约半个时辰光景,马车停止晃动,小樱从我肩头醒来。“郎君,王府到了!”
我把小樱扶下车,并把钱交到车夫手上,“师傅,一看您就是富贵人家,就连这马也喂了不少酒糟啊”小樱也咯咯地笑了。车夫接过钱,头也不回的向回赶车。
我和小樱转回头,看到王府大门,小樱不由得惊讶地感叹道:“你,你家真大啊!”我只是笑笑,拉着小樱王府大门走去。
门口的侍卫见我回来,便急忙向府中大喊:“爷回来了,爷回来了!”
“王爷,您怎么才回来,昨晚可把王妈妈急坏了,我都在这等了一夜了。”陈章赶到门口惊喜地看着我。
(陈章是府中管家鉴丰叔的儿子,从小和我一起长大。鉴丰曾是我父亲最信任的手下,他们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只是那一次我的父亲却是再也没有回来。可能出于对我父亲的愧疚与恩德,鉴丰父子对王府是忠忠耿耿。)
“昨夜大雨,你可真曾待我一夜?”见我此话,他也露出了谎言被拆穿的窃笑。
他终于注意到我身旁的小樱,便问道:“这女子……”
小樱便冲他摆了摆手,微笑着:“你好!你好!我叫小樱!”
“回头再细说,王妈妈在哪?”我对着陈章说道。
(王妈妈是我的乳母,也是我在这最尊重的长辈。)
正说着,王妈妈便从府院里走来:“王爷,您可算回来了,不回府怎么不知会一声,你可把我急坏了!”王妈妈急忙出来打量我。
“昨天傍晚聊得尽兴,一时忘了时间,直至宵禁鼓起,我才注意到。无论如何,大安的法律是必须要遵守的……”我一五一十地说着。
见到我身后的小樱,王妈妈满脸笑意:“哎呦,王爷是长大了,知道往府里领小娘子啦,忠王妃可盼着抱孙子呢!”
小樱似是没听懂王妈妈的话,只是在我身旁对王妈说道:“婆婆好,我叫小樱。”
婆婆?她似乎不知这词的意思,陈章似是惊掉了下巴。
“哎呦,这小娘子嘴真甜!”王妈笑了笑,便绕到我身后,仔细打量着小樱,小樱轻轻的招手,灵动的眼睛扑闪扑闪,笑面相迎。
“王妈妈,您看您都把人家看毛了。”陈章替我说出了心里话。
“哎呦呦,真俊,灵眸白齿,纤手黑发,真是出落得水灵!”一阵夸奖,我们便进了王府正堂。